少年带来的温情胜过一切,仿佛可以抚慰他所有的悲伤,也可以铲除他所有的软弱。
他绝无仅有的野心和情愫疯狂蔓延,肆意燎原。
在举目无亲的京城,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去走自己的路,一点一点拼尽全力地向对方靠近。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从少年到青年,他每竭尽全力地往前走一步,对方就疏离他一分。
对方一个冷淡的眼神,一个客气的称谓,包括一个随意的动作,都让他难以呼吸。
疏离感令他撕心裂肺,又无能为力。
他站在灵魂深处,恍然无措,如同多年前站在十字路口,那一串鞭炮将他的世界炸裂成为废墟,这一次,完全埋葬的是他。
——
谢异书猛地睁眼,惊出了一层冷汗,心头的空落感仅消片刻,又被新的恐惧填满,他正要翻身而起,被谢之重摁住了肩,谢之重皱眉道:“躺好。”
谢异书心神不宁,梦里的片段稀碎,但他依然能记起,那些是关于顾子言的。
他忐忑不安,紧紧盯着谢之重:“顾子言呢……他没事吧?”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片刻,谢异书的五官一点一点地褪色,双唇微张,有些僵硬,死死地注视着谢之重:“你说话啊。”
“沈奕说的什么,你忘了?”谢之重避重就轻,余光觑着谢异书,后者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霎失:“不可能。”
他半分都不信,脚步匆匆踏出大殿,谢之重没再拦,由他去了。
他早就该知道,要狠下心骗谢异书,对他来说还是太难。
——
谢异书几乎算是横冲直撞地出了宫,没人拦他,他直奔丞相府,他想当然地认为顾子言被救回来,一定会在丞相府。
但丞相府一派愁云惨淡,顾子言的寝殿有人守着,却没人住。
谢异书的心凉了半截,被冷风一吹,冻得发硬。
顾子言没有回丞相府。
谢异书仿佛被梦魇住,他心脏沉到了谷底,翻涌出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他恍然回神时,只看见了满眼通红的阿笋。
阿笋的神情游离,看起来失魂落魄,谢异书呆愣地看着他:“顾子言呢?怎么没回来?”
阿笋道:“顾相回不来。”
“为什么不带他回来?”谢异书嘴里发苦。
怎么可以把他留在那种地方,还那样凶他。
谢异书越想,眼睛越发血红,后悔铺天盖地,他忍住没在阿笋面前失态,转身要走,阿笋见他朝奇怪的方向去了,开口唤道:“殿下,去哪?”
谢异书说不出收尸几个字,脚下步子飞快,阿笋急忙喊到:“殿下可以去看看顾相吗!”
谢异书怔住,神情僵滞:“你什么意思?”
阿笋和他根本不是一个频道:“阿笋没有强迫殿下的意思,只是……有殿下在的话,顾相或许会好得快一点。”
一起脑残的第五十天
寝殿内热得出奇,林风已经睁着眼熬了将近四个时辰,此时天几乎蒙蒙亮了,第三声鸡鸣之后,床榻上的人似乎有了丁点的动静。
顾子言胸口抽动了一下,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沈奕一直坐在床头守着,察觉到异样,他打瞌睡的动作立马止住,火速伸手去取顾子言身上插的银针。
“别愣着,扶起来。”沈奕朝林风一昂下巴,顾子言被弄得昏沉半醒,眸子微微张开,神智却还不知飘在哪儿。
从他唇间溢出来的黑血已经完全被鲜红取代,毒是被强行解了,出血量却大得反常。
沈奕见他像是累极又要睡过去,掐他伤口都不管用,略急:“你别睡啊,千万别睡,实在是困就咬舌,再困都不能睡。”
顾子言显然什么也没听进去,长发遮过深邃的眉眼,他的头斜靠着,双眼重新合上。
沈奕心头一跳,要是睡过去,按照现在这个出血量,就真玩完了。
他抬腿踹了林风一脚:“喂,你比较了解他,快说点什么肉麻的那种话,把他叫回来。”
林风呆住,这题确实超纲了,他哪里知道和顾相说什么肉麻的话啊,但沈奕活脱脱一副他不说话就拿针扎他的模样,林风绞尽脑汁:“啊对,顾相,你想想,想想顾侍郎,还有你弟你妹,你要是去了,顾家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了,你也放不下他们吧。”
林风听人说过顾子言和顾家人感情深厚,但具体是怎么样的他也不知道,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顾子言死后顾家就要完犊子的话,却没半点效果。
顾子言看起来不但不像被他说动了,反而像是要被他当场送走。
沈奕眼看要功亏一篑,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砸在顾子言身上的药全部泡汤,那可都是他的心肝,他见林风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飞快打断林风道:“谢异书你也不要了?!!!”
林风结巴住,有些惶惑地看向沈奕:“不对,这——”
有点奇怪吧。
更奇怪的是,林风说了一大堆都没用,把顾镇毫,顾靖宇都搬出来了,屁用没有,反倒是沈奕嚎了一嗓子谢异书,管用了。
顾子言眼帘颤动了一下,沈奕瞅准时机,急忙把药灌进了他嘴里:“吞下去,搞快。”
药和血混合的味道难以言说,又苦又腥,顾子言尝试着吞咽了一下,没吞下去,反倒全部呛了出来,沈奕见他半点不争气,也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病急乱投医,把那药咣地塞在了顾子言手里:“你知道这药怎么来的吗?”
药碗没接住,悉数倾倒,沈奕这次没心疼药,而是任由那药全部洒在了地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对即将昏聩过去的顾子言道:“谢异书自愿放血给我做药引,换我给你弄解药。你要是死了,他那一两个月的血,可就真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