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记天雷落下前,她身形一闪化为劲瘦黑猫,纵身一跃跳出轴心,飞快往後退撤远离此处。
这麽接连九道天罚,持续的时间超过十分钟,动静之大简直让方圆百里的居民都感应明显,纷纷拿出手机拍摄远方的晴空惊雷。
热搜上甚至有‘西柏岭北边是否地震’的词条冲了上去。
待动静渐消,村头的榕树已被劈成了焦干的雷击木。
而榕树前方的土地则剖出一个深深的大坑,被雷劈的。
至于邬雪默,已经烟消云散了。
天地间感应不到她的一丝一毫。
鬼是由怨丶恨丶痴丶贪等负面情绪纠集而来,哪怕再有生前的记忆和感情,本质上也是性恶,极其容易失控;
每一个术士都被前辈郑重告诫过,世上没有好鬼,只有失控和尚且能自控的鬼。
在邬雪默化身诅咒的四十年里,她的恨意早就膨胀失控。
看着因她而死丶被她搅碎的魂魄中,有刚出生的稚童,也有何轻轻这样的少女,或许她也有无数次迟疑。
最终因恨而强大,也由恨而湮灭。
唯一看上去是幸事的是,因她死前的抉择,笼罩在巡山上空久久不散形同雾霾的业障,也在天罚之後被雷劫劈了个精光。
靠近尺古村的主峰脉受了数道声势不小的雷罚,连片的植被被劈断,远远看去有些光秃稀疏,好没生机;
实际上这些光景只是‘皮外伤’,并不伤山的根本。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湿气,和过去几十年死气沉沉已截然不同了。
都说大道无情,实则处处有情,邬雪默湮灭前的歉疚,大大削弱了天罚的威力。
再过两三年,此地的颓势和生机又能一点点养回来。
会有新生的种子落在这片土地上,新兴的叶芽在山中生长,诞生的野兽幼崽悠悠闲闲啃食草根,偶有迁居或繁衍的人类上山采摘种植……
想来这个结局,也是邬雪默想看到的。
有清清凉凉的风从北向南,把榕树附近焦成粉末的泥土残留物卷起,像一片细细密密的纱雾,往大山的方向吹拂。
馀烬吹到了山的谷道,吹向了山的深处。
不再有魂灵会附着在尘土,未来此地只会流传守山人和诅咒的传说,几代又几代後,渐渐被遗忘。
但山会记得。
山会包容,会让无根之土归于故里。
平静之後,远处的野草垛子里倏地钻出一颗黢黑的猫猫头,黑脸圆腮金眼睛,灵性十足。
黑猫定定瞅了榕树附近好几眼,才一个纵身从草垛里翻出来,落地化为人形。
虞妗妗拍了拍肩膀上的草屑,走近在雷劫处看了半天,不知瞧见什麽目光一定,蹲身用指腹摩梭着地面。
半晌她掏出手机,对着焦黑的土地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拿去找天师府换佣金。
刚拍两张,有电话弹出。
“喂,什麽事?”虞妗妗接听。
“是我。”来电人是徐静和,“韩有恭怕叨扰太多次你烦他,不敢再联系你,就托我来问问你那边的情况。”
“怎麽样了?尺古村上头的天雷动静可不小,被同道拍下来传到了论坛,听说你让所有人都撤离,只自己留在雷阵眼里,没受什麽波及吧?”
虞妗妗轻‘哼’一声:“当然,我又不傻,真有危险会跑路的。”
只不过差点让雷把脑壳劈了而已。
“你告诉姓韩的,天罚是冲着邬雪默去的,她已消失于六道,这事彻底了结了。至于邬采萤的尸体我会在这边处理好,不用你们天师府操心,也不会有後患意外。”顿了一下她又说:
“他还是赶紧派两个相师过来弄弄阴宅风水,让桂老入土为安最为要紧。”
“好,这些我待会儿和他讲。”徐静和顿了顿道:“西柏岭此行,多亏了妗妗你愿意出手相助,辛苦了。”
有预感电话那头的人要一板一眼道谢,虞妗妗忙打断:“……别说这种肉麻话行不行?”
“记得让韩有恭快点把报酬打过来。”
徐静和轻笑:“自然。”
“对了,接下来你什麽时候回南城?祝檀湘这段时间应该等得挺心焦。”
虞妗妗:“他焦什麽?”
“尺古村诅咒和龙脉的险性在内网传遍了,有传言就有夸大,邬雪默的恶魂已经被传成了可匹敌千年大鬼,能毁天灭地。他能进内网,看到了这些消息自然心焦,拐弯抹角向我打探好几次你的安危。”徐静和说。
虞妗妗再世为人,有太多不习惯的事情。
被人关心挂念,就是其一。
她摸摸鼻尖,“处理完就回去,我待会儿和他说吧。”
“好,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了。”说到这儿,徐静和又想起什麽,“等一下,你回南城後有空见个面吗?”
“又有什麽事?你到家里找我呗。”反正无论是前期的监视还是现如今亦敌亦友,徐静和也没少登门蹭饭,这麽客气的时候可不多见。
徐静和:“……要不你来堪山?山涧的银鱼肥了,可以逮了烤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