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葬漫天飞舞的白纸。
林舒欢身形怔怔。
原来她猜想的原来是真的。
平州大战就是他的手笔。
第一次从平州传来身受重伤的消息是假的,萧家全家人除了映真其他人或多或少知道真相,所以那种危急情况下,他们不担心萧牧野,反倒更为担心身在长庆城的她。
朝堂上大伯明里暗里的逼迫也都是打算好的。
计划确实成功了,他们将赵元颢引出了守卫森严的长庆城,引到了鱼龙混杂的平州。
那时候如果赵元颢死了,在他早就设计好的地盘上,谁都不会怀疑到他与萧鸿予丶以及萧家身上。
可赵元颢没有死,班师回朝,一派风光,怎麽反倒他死了呢?
林舒欢疑惑的视线逐渐移到裴馥锦脸上,裴馥锦似乎压抑着极端痛苦,颤抖着声音道:“你一定很奇怪,依明肃平日做事,既策划了这件事,定然是万无一失了。”
可不是吗?
林舒欢嘴边起了一丝嘲讽。
与萧牧野成婚以来,生活了这麽长的时间,他做事她也清楚,向来有分寸有计划,弑君这样的大事,他一定策划周全了,才会行动。
他连与他同床共枕数月的身边人都不告诉,只有共同利益的萧家部分人得以知晓,可见谨慎。
裴馥锦眼神空洞,只有无声的泪。
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溃不成声:“是我错了,我不想他背着弑父这个事实活下去,我怕他知道了以後会怪我,他已经死了一个父亲,我更不想他真正的父亲也死了。”
林舒欢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做了什麽?”
“跟在明肃身边最久的是杨恒,他是萧靖成留下来的老人,几乎看着明肃长大,”裴馥锦继续道,“对于他来说,明肃就是他看大的孩子,我寻到了他,把真相告诉了他。”
林舒欢不敢继续听下去。
杨叔平日里办事极其的靠谱,对萧牧野也是绝对的忠诚。
但有一点,在萧牧野的事情上,他会有自己的考量,会做出对萧牧野最好的决定。
“我问他,如若明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赵元颢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你明知道却不阻止他,他会怎麽想?”
“你问得好啊,贵妃娘娘,”林舒欢缓缓道,“萧牧野这些年来对于萧靖成的去世想来耿耿于怀,以至于什麽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些,杨叔都看在眼里,他自然会想到萧牧野会对父亲极其在意。”
“是……于是他便动了心思,让本该死在战场的赵元颢活了下来,後来没想到,以身涉险的明肃,居然……”
裴馥锦泣不成声。
林舒欢听完了所有的话,从之前的大变神情到如今已是波澜不惊。
她听着裴馥锦的哭声,语气带了几分淡淡的讽刺:“你现在哭有什麽用?”
裴馥锦顶着泪脸擡头,对上的事林舒欢冷漠的眼神,那道眼神,似乎与明肃如出一辙,恍惚之下,她甚至以为明肃俯身到了她身上。
林舒欢道:“既然已经进宫成了皇妃,你为何还要掺和过往的事?你为何还要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萧牧野做出这决定,你觉得萧牧野在意的是父亲的虚名吗?”
裴馥锦一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萧牧野在乎的是萧靖成,无论萧靖成是他的父亲,叔叔,伯伯,甚至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只要抚养萧牧野丶陪伴萧牧野长大的人,是他萧靖成,萧牧野便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父亲的虚名,就算赵元颢是他亲生父亲如何,萧牧野知道了这个事实又如何,只要他有机会杀赵元颢替萧靖成报仇,他必动手!”
裴馥锦瘫软在地。
“那我……”
“你确实做错了,大错特错,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害死了他,”林舒欢声音缥缈,“你说他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怨你呢?”
裴馥锦几近崩溃。
林舒欢继续淡声道:“贵妃娘娘,您还是快走吧,方才你说的话我都会烂在肚子里,事已至此,我说出来的意义也不大,但如若你再待下去,我也保不准我会说些什麽。”
裴馥锦走了。
林舒欢一个人站在这间屋子的窗格旁,屋外廊檐下的灯火照在她那张娇媚的面容上,一半澄亮,另一半则浸在屋内的昏暗中。
耳边则是遥遥传来的哭声与无数和尚道士的念经声。
藏在袖中的手,方才被汗水浸湿,如今已是彻骨的冰凉。
她不知站了多久,最终还是走出了这间屋子,前往豫园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