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浴室。
女孩的浴室只有巴掌大,干湿分离的淋浴间包裹过来像枚透明的茧,有刚刚洗完澡的沐浴露香和浓郁水汽。
许汐言迈着纤长的腿走进去,这里逼仄的连置物架都没有,一衆洗浴用品就放在窗台。
许汐言拿起那瓶沐浴露看了眼。
很常见的国産日化品牌,在超市可以买到的那种,山茶花香。
许汐言挤出来一泵。
闻染缩在空调薄被里,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
听到卧室外一阵脚步声的时候,她下意识蜷了蜷脚。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客厅的灯是冷白,卧室则是暖黄,两种光线交织一如海面交界线,许汐言便是在那样的光里走进来。
没穿西裤,只穿那件黑衬衫。
她从不是什麽规整的人,连用浴巾擦干身上水痕的动作也懒怠,此时肩头的水痕染透了衬衫,又往下蔓延。
一双纤长笔直的腿,雪肌几乎刺痛人的眼。
她暗暗的嗓音说:“我还以为你会装睡。”
闻染不说话。
许汐言走过来,站在床畔,垂眸看着她。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似浸进人的皮肤纹理,许汐言睫毛上的水汽该是方才淋浴留下的,却又像沾染了一场违逆季节的春雨。
闻染的心都潮了。
是她先伸的手。
手从空调薄被里探出来,小臂上的毫毛被空调冷风激着,攀上许汐言的一条腿。
许汐言的睫毛尖翕了翕,上床来。
这一次,不是许汐言身上的幽香像一个无形的拥抱,而是许汐言的拥抱切实包裹了她。
她躺在枕头上,仰望许汐言那张美到不真切的脸。
许汐言轻蹭了蹭她的鼻尖:“不关灯好吗?”
这正合闻染的意。
她哪里舍得关灯呢。她只想看清许汐言一寸一毫的反应,收进记忆匣子里,也许两年後的漫漫数十年人生里用来回味,饮鸩止渴,像味慢性毒。
许汐言轻抚了抚闻染的额发。
此刻的心情莫名有点罪过。
因为闻染那张脸在暖黄灯光下干净的惊人,穿着薄款的长袖长裤睡衣,白底小黄碎花,日常得过分,和她身上近乎于质朴的超市日化沐浴露香混合在一起。
很真实。
远离了飞来飞去的头等舱丶灯光普照的舞台,一种很生活化的真实。
许汐言犹豫的当下,是闻染先主动的。
拖着许汐言的手,覆上自己的睡衣。
好像每次主动的都是闻染。从闻染提出“做情人”,到此刻闻染做出第一个动作。许汐言心里的感觉很微妙,好似闻染是她们这段关系的掌舵人。
许汐言既新鲜,又不甘。
她那样的天资,哪里习惯被其他人拿捏呢。
闻染的棉质睡衣洗过很多次了,薄而软,手指触上去,能感到一颗一颗很微妙的小棉球。
其实许汐言今晚过来的时候,是带着某种赌气心情的。直到此时,一切的心情都放柔。
她轻吮闻染的唇角,观察方才还能做出主动的姑娘阖上眼,身体绷得很紧,睫毛松得发颤。
她终于得以撩开闻染的长发,吻了吻那皮肤很薄的耳廓,看血色瞬时从皮肤底下透出来。
她凑在闻染耳畔说话,声线压得很低,化进窗外淅沥沥的雨里:“闻染。”
“我早就说过了,你有双敏感的好耳朵。”
闻染紧张得要命。她能僞装一切,却不能遮掩某一种特殊的反应。
而许汐言有一双顶尖钢琴家的手,那意味着她手指纤长又有力度,从小练琴生出的薄茧剥脱以後,她的指尖并非一味纤柔,她垂眸看着闻染的神情,问她:“我可以吗?”
“许汐言。”闻染阖着眼:“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礼貌。”
于是许汐言终于顺从了她对韵律的天然直觉,她觉得闻染化为了一段乐曲,她循着本能通过一系列切分的低音,形成一种略为拖沓的节奏,再通过渐弱,造成一切接近于消失的错觉,以至于最後的强节拍形成某种失控的效果。
闻染的脸深深埋进许汐言的颈窝。
心想:这就是全世界丶最顶级的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