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家还不知晓此事。
太妃一行人到的时候,战德昌正在兴致盎然的喂着鱼,战氏一边翻弄着花草,一边说着墨定勋的亲事。
太妃突然驾临战家,战家夫妇来不及净手,连跑带颠的前去相迎。
待战家人见完礼,温宁和来恩回礼问安。
战德昌含笑打量着墨温宁,只是那眼中藏着一抹复杂的神色,“和硕郡主无需客气,快,快请进!”
众人互相寒暄几句,温宁自然不会将那些虚伪的夸赞放在心上。
太妃同他们闲聊两句家常,便将目光柔和地投向了战玉容。
战玉容的手紧了紧,目光有意闪躲,落在地面,不敢去直视任何人。
要她怀疑自己的父亲,还要亲口质问自己的父亲,她实难开口,便想甩锅给墨温宁。
怎料温宁心有玲珑,一眼瞧出她的心思,先一步说道:“近日母妃心中挂念着您二老,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个明白。而我,回府后也一直没机会来拜见您和老夫人,所以祖母便带着我一同前来了。”
闻言,战老和战氏探寻的目光望向战玉容。
战玉容自知避无可避,一咬牙,将陈府今日发生的事简单讲述清楚,最后才怯懦的说道:“三年前我回家小住一晚,父亲想看王府令牌,不知是不是那时出了差错?”
战德昌顿时火气直冲天灵盖,猛然起身,指着她骂道:“你是怀疑起自己的父亲来了?”
战玉容眼中含泪,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我……我就是问问,女儿知道一定不是父亲做的。”
太妃正襟危坐,神色肃冷,有她坐镇,战德昌不敢胡乱造次。
转而向太妃解释道:“三年前确有此事,可不过是因为府上想打造一批令牌,当时没有想好纹样,也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沾点王府的瑞气,把府中令牌仿生几分样子出来,竟不想今日会出如此大的祸事,太妃明鉴,这陈大人府上的令牌与老夫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战德昌老奸巨猾,就算此事与他有关,他也不会轻易承认的。
温宁和太妃早有所准备。
“既如此,还请亲家出示一下战府的令牌。”人命关天,太妃自然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战德昌心里发慌,但还是让战氏将令牌拿出来。
令牌呈到太妃面前,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吩咐战氏给温宁端过去。
战氏微微一愣,恭敬的照做。
温宁拿起战家的令牌仔细端详,只见其纹样简约,再拿出王府的令牌,后者表面光泽温润,纹样雕刻得精致而繁复。
更令温宁惊讶的是,两块令牌在质地上也有着天壤之别,王府令牌质地细腻,手感沉重,而战家令牌则显得粗糙许多,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两家令牌对比鲜明,可谓毫无相似之处。
不禁莞尔一笑,“不知是什么原因让战老改了主意呢?”
战德昌眼中藏着敌意,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长辈的慈爱宽和的微笑,“后来也是因拙荆的一句话点醒了老夫,战家虽然有幸与王府结亲,但终究是我们女儿高攀了,自古尊卑有序,战家不得僭越。”
温宁将令牌轻轻递还给战氏,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思。既然令牌之上难以找到突破口,她决定转换策略,从其他方面着手调查。
她望着战氏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已有了计较。战氏是典型的以夫为天,以子为傲的女人,子女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温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听闻战家两位兄长才华卓然,子侄们也深得兄长衣钵,小小年纪便声名在外。不知现下,兄嫂子侄们可在家中?”
此言一出,战德昌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显出一抹不屑。心中暗忖,这温宁到底是小户人家长大的孩子,根本不懂得世家大族的礼仪之道。太妃亲临,小辈们若是在家中,岂敢避而不见?如此没规矩的事,他战家是断然教养不出来的。
战德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仍保持着客气与疏离。
说起自己的儿子,战氏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一抹骄傲之色。“我儿玉怀,聪慧机敏,务实守礼。他现任职鸿胪寺卿。”战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今日恰逢当值,所以不在家中。”
温宁笑而不语。
战氏突然意识到什么,继续说道:“二子玉衍,一直跟随在太子殿下左右,任太子左庶子,深受太子殿下的赏识。只可惜,他一直在行宫,不在京都城中。”
说着,战氏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太妃,毕竟墨家有个不成事的墨定勋,自己夸奖儿子也要懂得分寸。
战玉衍并非战氏亲生,他是妾生子。当年小妾生完战玉衍的第二年末,又生下了庶女战玉漱,只可惜她命不好,命中不带子女福,玉漱还不到周岁,她就病死了。
之后战氏便主动把两个年幼的孩子带到身边,亲自抚养,庶子庶女与嫡出子女同进同出,所用皆不分嫡庶。外人根本瞧不出那两个孩子实乃非战氏亲生,战德昌见战氏一人带四个孩子,着实不易,感动之余,立誓不再纳妾。
这四个孩子也很出息,就连最小的玉漱也嫁去将军府,成了一府主母。唯独让人操心的就是战玉容,战家的嫡长女。
战家之所以在京都城中威望不减,一来是因三个孩子前途无量,二来是战德昌精于谋划,即便致仕多年,但战家在世家大族的圈子里依旧是个耀眼的存在。
战玉怀与战玉衍在外都有自己的府邸,战玉怀经常带妻子女儿回战家小住,但是玉衍之妻为人清冷,不喜热闹,回战家的次数相对少一些。
所以此次太妃前来,他们都不在战家。
温宁一脸羡慕,“这么说,大哥哥是为齐王殿下做事,二哥哥是为太子做事,哥哥们当真是前途无量。”
战德昌脸色骤变,阴沉而带着愠怒地告诫:“郡主慎言!天下的官职皆由陛下任免,他们自然都是效忠于陛下的臣子。”
温宁微笑,“战老说的是,只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普天之下,哪有臣子没有私心的?只要所做之事不伤民情,不违圣意不就好了?”
战德昌震惊的打量着墨温宁,刚才他还在笑话她半点世家大族的礼数都不懂,现在看来,自己是着了这丫头的道了。
她不是不懂,是看得通透,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难怪战玉容教管不住她。
牙尖嘴利,字字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