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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1页）

“不是先皇，是永帝爷亲封的。”庾浚打断了秦黍。

秦黍些微不解，她疑惑地眨眨眼，“永帝爷？”

那种兔子般的柔弱又出现了。

庾浚轻咳了几声，移开视线而后又转了回来，“永帝是当今的皇祖父，是先皇和几个藩王的——”

他还没说完，秦黍便已意会到，“老子嘛。”

声落下，大帐里落针可闻。

秦黍只是在心里默念，却不成想嘴倒是比脑子快，先出了声。

她对上庾浚有些无言的视线，面色端是稳得住，沉稳之极。

她脸皮如此之厚也是庾浚意想不到的，庾浚挑了下眉，眼里的兴味一闪而过。

庾浚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继续。”

继哪般……续啊？秦黍很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明智地没开口问。

她就着先先前的话题接着说，“可如今这般平衡之势显然在蓟州王平定赵州危局的时候就被打破了。如今蓟王手握两州兵权，又借着赵州一战得了赵州的民心，再加之赵州离京都只隔着一个关隘。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皇帝了。这般处境对于蓟王来说除了交兵权一法能解，除此之外——”

秦黍抿了抿唇，住了嘴。

庾浚对上她的视线，却是明白她那没说完的话。

除此之外，要不蓟王真去谋反，自己去当了这大燕朝的皇帝。不然的话，最后只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秦黍眨了眨眼，看向庾浚，“所以主上，这蓟王的性情到底如何？”

庾浚沉默须臾，而后才道：“忠直耿介，为国为民。”

三王之中，论起忠心，蓟王无人可比。这是庾氏当代家主庾滉下的赞语。

“蓟王既然是这般性情，这兵权他定是不贪恋。”秦黍道。

在一旁当了很久的背景板的卢先生，突然道：“可有道是，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他看着秦黍，解释道，“正是因为蓟王这般忠直耿介，他才不会放手两州兵权。朝廷骁勇善战的武将本就少，熟悉赵州或者蓟州军务的将军更是没有，这般紧促之下临时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边境到时定会大乱。而蓟王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这兵权，他肯定不会放手。”

蓟王爱民爱国，肯定不会让治下生灵涂炭，遭遇兵燹之祸。真的是成也如此性情，败也如此性情。

卢先生说到这地步，秦黍显然也是明白了这八字背后的道理。

“那蓟王岂不是……”对于这个忠心爱民的王爷一眼就能看到的结局，秦黍不免有些唏嘘。

“情况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糟糕。”庾浚出口打断了秦黍的伤情，他沉声道，“蓟王想要破局的话，无非是将这打破的平衡还原便也就行了。”

可这平衡又如何还原呢？

卢先生垂首沉思。秦黍看了一眼庾浚，也敛眸思索起来，前世各种历史事件在脑海里像走马灯簌簌而过，她眼睛咻地一亮，出声道：“蓟王世子入京为质。”

前世，历史上前有春秋战国各国公子互相入他国为质，后有清朝的平南王吴三桂送子入京。

用质子来制衡藩王，是历朝历代屡见不鲜的手法了。

庾浚沉吟片刻，语气赞赏道：“你这法子倒是不错，只不过只是世子入京怕是不够。”

蓟赵两州兵卒一起共二十五万，光一个世子是抵消不了皇上的疑虑的，也抵消不了朝堂之中的暗流涌动。

“怕是整个蓟王府才行。”卢先生意味深长地道。

秦黍没忍住，张大了嘴巴。

这年头为老板卖命，光是卖自个儿命还不够，还得将全家人的命都捎上！这命……还真是卖不起啊！

“天家最是无情。”庾浚扫了秦黍一眼，漆黑眼里拢着薄色的霜，无端地，让秦黍觉出了几分凉意。

不是对她的，是对那高坐于王座之上的人的。

秦黍心下一凛，庾浚此刻无意流露出来的气息倒是比之之前她哪一次见过的都要危险。

大概是秦黍这番应对，庾浚心下满意。

他居然转了心情，为秦黍介绍起前情来，“半个月前，赵王世子率领十五万步卒夜里突袭胡虏，结果就是他这个主帅被擒，十五万儿郎半数埋骨黄沙。胡虏大肆进犯，赵州差点失守，最后是在遂平的赵王三子杨纶向蓟王求援，赵州才不至于失陷。”

秦黍皱了皱眉，赵州今年的情况竟然比她之前想得还要糟糕，她迟疑了片刻，“那遭了兵祸的赵州老百姓，朝廷打算如何安抚？”

庾浚似是没想到她率先说的竟是这个，他顿了顿才道，“朝廷倒是没下发相关旨意。”

他朝左右吩咐了一句，“看茶。”然后就招呼秦黍、卢先生落了座。

“朝廷不作为，岂不是看着赵州生变？”秦黍有些不解，赵州前次灾民生乱之事还没有过去多久，怎么还敢重蹈覆辙？

卢先生抚了抚胡须，为秦黍解惑道：“你大概不知，今上还未及冠，如今朝政大权实际上是握在刘太后手中。刘氏一党忌惮边镇藩王已久，如今又眼睁睁地看到蓟王手握两州重兵，现下哪还有心思去安置赵州的灾民。”

“这样一个寒冬，那岂不是看着赵州百姓去死？”秦黍皱眉。

庾浚拇指摩挲着食指并未说话。他不语就是默认了秦黍的猜测，秦黍一见哪还有不明白的，她看向卢先生，卢先生却也只能幽幽长叹一声。

他们这般人物都无能为力，秦黍不免有些灰心丧气。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在那些至高无上的人眼里，也比不过他们私欲重要。当真是草芥，当真是蝼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