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光赵州今年冬季难过,深处大漠之中的胡虏蛮族今年冬季也很难过。是以入了冬以来,赵州边镇屡被劫掠,胡虏所过之处,人畜不留。
赵王军大营,杨开看着最新送来的军情呈报。
这已经是入了冬之后,胡虏的第三次进犯了,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上次边镇被屠,朝廷已经下令严斥过赵王军,勒令杨开击退胡虏的进犯,不然要他脱袍白身,入王都请罪。
在这样的严令下,杨开肃整军队,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率领大军朝大漠深处进发,主动出击胡虏。
待身处秀州的庾浚收到消息已是半个月后了。十五万赵王军被胡虏围杀至一半,大将更是折损过半,身为主帅的赵王世子杨开被俘。整个赵州因为赵王军这一次大败,半边疆域都燃起了战火。
庾浚听过赵王威名,却不成想这赵王世子竟无能至此。他捏紧了手上的信,吩咐左右,“请卢先生过来。”
这段日子庾浚那头没有传话过来,秦黍便安生地待在秀水村和宋老爹琢磨着药曲方子。
“这都试验了好几回,估摸着这次能成方了!”宋老爹感叹了一声。
秦黍这张治头疾的药曲方子可是将他折腾得不清,他和秦黍来来回回前前后后不知道倒腾了多少次,才总算将这方子折腾出来。
秦黍也高兴,“是啊。我可就等着这方子救命呢。”
这入冬了,这曲房就关了。主要是因为这气温和湿度都不太适合曲蘖发酵,这药曲买卖便就停了。只是这样一来,家里还有那么多伙计要养活,可一下子没了进账,秦黍虽然面上还端得住,但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如今眼见陈岳要的这治头疾的药曲快制成了,她心下可不是得松了一口气嘛。这意味着她又得进一笔大钱了。
“那我们这便去试一试。”宋老爹看着这不知改动了多少次的方子,提议道。
“那我们去曲房吧。”曲蘖发酵借助的是温度和湿度来帮助细菌繁衍从而达到发酵的目的。大量的药曲制作,在这个酷寒的天气里,秦黍没办法实施,但是少量的试验还是可以通过人工增温的情况来帮助药曲发酵的。就是费的人力多了些,成本高了些。
伙计将处理过的药材和麦团准备好,而秦黍叫人准备的炭盆也被放进了曲房里。伙计们离开后,秦黍关上门,便开始在恒温恒湿的曲房制曲。
因为这次准备的原料的量不多,只是为了出药曲看其药效的,所以宋老爹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宋老爹看着秦黍洗净了手,将木盆里的各色药材和麦团和在一起,他叹道:“光是这麦团我们就试验了几次。”
秦黍动作不停,嘴里跟着叹了一句,“是啊,这三合麦可是将你我的老底都掏干净了。”
三合麦是将蒸熟的麦和炒黄的麦以及生的麦按照相同的分量配比,磨碎,和在一起团成了曲。
光是这三合麦,险些就让秦黍小小年纪想秃了头。
秦黍动作快,一个曲饼很快团好,一旁的宋老爹就将一旁的簸箕拿过来,秦黍就将曲饼放了上去。前后半个时辰左右,木盆里的原料耗尽,二十个曲饼赫然躺在簸箕上。
宋老爹将簸箕摆放在晒架上,晒架左右摆放两个炭盆。秦黍起身动了动微麻的双腿,走了过去。她感受了一下温度,感觉还需要再添置一个炭盆。
宋老爹就叹道,“这算下来可不知道要费多少好炭了。”
“我也心疼啊。”秦黍扯了扯嘴角,“兜里的银子快掏空了。这不我只能每时每刻提醒自己,有小舍才有大得。前后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呢,才总算没让自己的心那么疼。”
两人出了曲房,冬季外面一片萧条,寒风瑟瑟,秦黍早在进曲房之前,就将伙计们都打发到了自个儿屋里,所以这会儿院子里也没旁人。
“我看这方子这次十有八九能成,”宋老爹双手拢在袖子里,他看向秦黍,“我们不得给它想个名儿?”
“取名啊?”过了连接两处院墙的院门,她道,“要不您来取吧,这方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咱两谁取都行。”
“啊,那我想想。”一个冷风打了个卷儿吹了过来,宋老爹缩了缩脖子,他想了一会儿道,“要不叫百药煎如何?”
秦黍进了堂屋,想了片刻道,“这方子要是成了,就叫这个吧。”说完她就看着人笑,“没成想,您老取名还挺行。”
“是吧,”宋老爹不无得意,他一进堂屋就放下了那厚重的门帘,“我也觉得还成。”
说完,他就和秦黍对视一眼,两人没忍住都乐呵出了声。
这门帘一放,屋内就昏暗许多,秦黍点了油灯照明。她坐下先给宋老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宋老爹接过茶水,吹了一下才道:“这镇上你也不管了?”
“我爹娘是个有成算的,”秦黍双手端着茶杯,就着杯壁传过来的热意捂着手,淡淡道:“这老爷子老太太住进宅子里,事先也没问过我意见,现在嘛,这事儿自然也轮不着我去管。”
前几天,宋大郎进城去看弟弟宋二郎,才知道这一阵子秦老太一直闹着要来食肆给沈荷帮忙,而这事儿,隔三岔五就要进城给食肆送粮蔬渔获的秦关却只字未提。
他既然不提,秦黍就权当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儿。她想着他们大概是有那本事能将这桩事儿料理好的,不然做什么要瞒得这么紧呢。
宋老爹觑了一眼她脸色,淡淡地笑了笑。打从那天她从大郎嘴里听到这事,宋老爹见她将怒气冲冲的沈海拦下时,他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定是不痛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