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夫人煞是好看。”男人眸光刻骨又温柔,隋棠多来受用。
本也不曾真的动气,只是夫妻有情为首,但磨合也必不可少,话总要与他说明了。
“不许打岔,我说的话要记下来,再犯就不理你了。”
蔺稷颔首,将人拉来身边,“不过夫人有一处说得不对。”
“何处?”
“你说人之口,就两重用途,这不对。”
“怎麽不对?还有甚……”
隋棠话来不及出口,忽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抱起。
男人尚且仰躺在榻,只教她屈膝坐好,挺直腰背。
初冬日被衾滑下去,隋棠蹙眉道冷。
“冻不着你!”蔺稷半擡起身,手从她膝弯穿出伸向帐外捞来一件袍子披在她背脊。
隋棠压在他肩头的膝盖歪了歪,整个人摇摇晃晃,意识因回神了悟也羞得晃了几回,只听话翻整了衣裳襟口护在胸膛,当真不让自己着凉,来做羞涩的掩饰。
是他的氅衣,领口厚厚狐毛,正好暖她身子,思量过两日也让司制做来一身……
凝在风毛上的神思尚在游荡中,忽就觉雷劈一般被扼住,再不容她思考,徒留一身酥麻,直激天灵。
男人扶柳分花,身体力行在解释。
欢愉盖过了娇羞,隋棠忍过一身战栗,十指插入他青丝中,将他从来规整的鬓角揉得杂乱,“投桃报李……我丶我……”
男人喘着气,从她用力捧合的双手中挣得一点空隙,期待问,“如何?”
妇人抱紧他,……明日我为郎君束发。”
男人眼中光亮熄灭,了无生趣。
却在翌日晨起,早早坐在妆台前。
铜镜映出璧人,岁月酿出情分。
日出日落,时间似水流。转眼十一月十七,隋棠生辰次日,她入了一趟姜府,拜访姜令君。
数月来,自蔺稷推却诸官献女後,她便被骂得愈发难听,“狐媚惑主丶专房专宠”的声音至今未绝。
昨日里,杨氏邀她游园,还给她指点迷津,教她一个立竿见影的法子。
她诚心讨教。
杨氏说,“三郎如今同你柔情蜜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自然,这蔺氏一族不看远的,就看眼前,四郎夫妇亦是如此,後院无妾无婢,唯蒙氏一人。但是殿下,你如何与蒙氏比?”
“有些话是难听,但难听的话多来也是好话。”杨氏握着她的手,轻叹,“我唤你一声殿下,乃敬你身份。但是孩子,偏是你这看似尊贵无比的身份,让你没法同蒙氏一般,让你和三郎,没法同他们夫妇一般。”
“蒙氏给四郎乃无上助力。你呢?”杨氏摇首,“莫说助力,能不拖累三郎,我且谢谢菩萨大恩了。凡有後悔药,我定然吃下回到当年,绝不受你天家赐婚,如此耽误我儿。”
“退一步说,我儿若当真十分用心待你,怎会让外头声响流传这样许久?你想一想,他的心思?”
但凡女郎心性弱一点,这几重话下来,就该被困死了。
但隋棠稍强一点,陪老妇人走在满园梅花树下,折梅轻嗅送与她手,“阿母说这般多,孤确实不愿意听。不若,您还是说说有甚好法子,孤认真听一听。”
“现成的法子,你主动出面,把那些女郎接来後院。”杨氏一本正经道,“如此既解了您自个的困境,断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又给三郎缓了压力,那些献女的官员,三郎都用的上的。”
园中梅香清幽,隋棠顿下脚步。
杨氏说的很有道理。
她不恼她,也没资格恼她,甚至还应该心生感激。感激她坦诚相待,出谋划策。
但是一开口,话就变了味。
公主笑盈盈问,“这些话,您怎不与三郎说?”
杨氏当场僵了神色,缓过几息,留下一句“殿下就要生辰,如此不开心胸,别闹得彼此都不好看”,遂拂袖走了。
回想昨日事,隋棠到底轻叹了声。然观眼下来姜灏给她查到的事宜,不由送了口气。
“这种事,原无需殿下出面。”姜灏扫过她手中卷宗,“殿下吩咐,臣便给您办了。”
隋棠摇首,“令君为孤做得足矣,剩下的事还是孤自个来吧。”
姜灏笑笑,不再强求,但想她明日要行之事多来艰难,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杨老夫人所虑,也可理解。她给殿下的那条路,是後宅妇人可选的最简单最好走的路。”
“孤晓得的。”隋棠接了姜灏递来的茶,垂眸似见蔺稷模样,笑道,“孤在漳河长大,从来小心翼翼求生。後来回宫入府,更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将踏错一步。直到蔺相回来,孤在他手中被他养了两年。”
“两年弹指过,孤发现自个变得肆意丶骄纵丶贪心丶霸道。”
“再容不下旁人。”
“这好像不是什麽好品德。但孤,喜欢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