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将嘴角翘起,从容道:“等着,我去给你们把她的魂魄拿回来,作为回报,琴谱我要了。”眼见着那母女二人皆露出一脸难色,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你们尽可以去知会你们口中想要《蒹葭》的另外那位高人。只不过,鹿死谁手,就看谁本事了。”
最後这句话掷地时,樱招已然消失在房中。
这位来自苍梧山的不速之客瞬行而去,倚在榻上的贺兰夕眨了眨眼,终於後知後觉地想起来自己想要说什麽重要的话。
她费力地拉住贺兰舒的衣角,看到贺兰舒低头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开口时,竟是满腔焦急:“蒹葭是……十三雀的杀阵,叫她……千万小心。”
这句连贯无比的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贺兰舒抓住她的手,将眉头皱得死紧:“杀阵?不是琴谱吗?”
“是琴谱,更是杀阵……”带着气声的虚弱之言,令听者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贺兰舒抬眼看向老族长,心惊胆战地问道:“母亲,此事是否要向那位报告?”
老族长没立即发话,反而一脸沉重地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森森的烛火将她的影子印在地上,拖曳出不知何时已然变得佝偻的一道黑。
贺兰舒心头一冷,顿时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
“他若是出现,那樱招便会得知我们与魔族为伍之事,千年来,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老族长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能告诉他。”
轰雷震山,黑雨泼天。
压顶的浓云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森罗海。海水泛涨起来,万迭波涛中隐隐有庞然大物在急速游动。
海潮的咸腥味钻入斩苍的鼻中,他随意打了个手势,身後的众部将肃然领命,掣电一般辟开水径,直钻入了黑压压的海面。
此时的魔尊正带着四部众将在距离魔都千里之远的森罗海猎蛟。
蛟身作用极大,从龙须到龙爪,可谓处处皆宝。而蛟龙自来便喜爱在风吼雨急时出没,将一汪黑海搅得如同天罚一般可怖,却刚好方便了这些新旧战将们各显神通。
这是每年魔族战将选拔之後的传统项目,四部战将们只有靠着猎蛟时的出色表现才得以入得魔尊的法眼。
今年猎得蛟龙的仍是右使临则,她站在巨蛟头上,手持一柄银戟,瞳孔紧缩着於翻滚的巨浪中稳稳地将戟身直戳入蛟龙脑髓,剥皮剔骨的架势将身边一众魔族少年吓得够呛。
其馀新进的魔族战将也有许多表现非凡之士,眼看着蛟龙已被瓜分,便转向森罗海中其他的魔物。围猎结束时,战利品在沙滩上浩浩荡荡堆成了山。
太簇全程没参与,只与斩苍一起站在岸边,将战况尽收眼底。
雨收云断,将士们在海岸上就地扎营,架着篝火喝酒吃肉。斩苍不喜欢被人这般闹着,只象徵性地喝了几口酒,便回了自己的帐子。
魔尊的寝帐由专人收拾打点,即使只是扎营一晚,也被布置得四壁珠玑,撩开帘子简直要被晃花眼。
斩苍在帐子里待了一会儿,自觉并无睡意,便独自一人绕到营地背面,望着绵延的群山发呆。
魔域不是仙山福地,山山水水总透着股狰狞之态,仿佛誓要尽职尽责地坐实自己幽冥之境的地位。但今夜的群山许是被魔族战将们的杀气震慑住,藏匿於山中的兽类静悄悄地,连声气都不敢出。
身後远远的战将们的笑闹声飘过来,显得眼前的山峦愈发沉寂。
负载着魔气的云层散开了一些,漏出一丝萧索的月光。斩苍从袖中掏出此前在黑齿谷强行从樱招那里夺过来的吞云戒,细细的银链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灵气。
他举起其中一枚戒指,透过戒指的圆孔去观察那轮被黑云包裹的月亮,朦胧一团的白光,奄奄一息地被云层吞没。他放下手,将银链子上的五枚戒指一枚一枚地抚过,企图将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压下。
让贺兰氏去查有关《蒹葭》的消息,几日了也没个回复。
上古神族寂灭之後遗留下来的物品,想要寻到,的确要靠“机缘”二字。魔域境内他已经遣人去寻过,皆一无所获。让贺兰氏在中土查,原也是不会太快的。
他向来沉得住气,也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他的确想扰人清梦,问问那贺兰氏的人将事情办得怎麽样了。
念头一出,他才想起,那与贺兰氏族人连接的魔印被他扔在厌火魔宫的架子上没带出来。
老族长与十三雀约定的地点位於城外的一处荒山,那荒山远远瞧着没什麽异样,走近之後才感觉四周萦绕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阴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