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他来说,本就是阶下囚一个,全魔域都知道她犯了重罪。即使他将她永远囚禁在这里,她也拿他毫无办法,更何况,他还准备信守诺言,放她安稳离开。
礼义廉耻这些虚礼,他想遵守时便礼貌遵守一下,不想遵守便当作不存在,反正他是世人口中作恶多端的魔头,是形貌丑陋的怪物。
怪物就得干一些怪物该干的事情。
不是吗?
这一日,依旧是斩苍窝在房里作画,樱招在院子里练剑,倒是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滋味。
如果她没有突发奇想跑进来打搅他的话。
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草木几乎都被她的剑气或多或少糟践过,她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花枝,一边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将枝干堆在树下码整齐後,她又一阵风似的凑到他桌旁,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由於方才已经与傀儡对战了几轮,她的呼吸略显急促。一张脸极为精巧明媚,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
这几日她已经一步一步地由只敢杵在他桌边看两眼,进化到了能自行搬把椅子在桌旁坐下。看得出来她很想说话,但极力克制着不出声打搅。
她对琴棋书画这种风雅之事没什麽耐心,沉默久了会趴在桌角浅浅打盹,睡醒之後又默默地出去。
挂在檐角的风铃被风刮得哗啦啦作响,这次她终於鼓起勇气开口。
“能给我画朵花吗?”她问。
一片花瓣自她肩头掉落在画布上,斩苍伸手捻起,看着她问道:“画在哪里?”
嗯?
这是同意的意思?!
樱招双眼放光,一撩袖子将半截胳膊伸到他面前,兴奋道:“就画在我手腕上。”
她从进入这个小院的第二日起,就不再穿便於出行的短打,而是从她那乾坤袋里掏出了各种轻飘飘的襦裙。浅杏色的袖子撩起来,露出的那截臂膀白得发光。
斩苍只扫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其实魔族女子平日里打扮得比这妖娆得多,斩苍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亦从来不会多看半眼。他看什麽都像是在看死物,山间的花丶溪中的鱼,两只脚行走的人或魔,於他来说都无不同。
他一开始甚至分辨不出来美丑,只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构造,不过是眼睛丶鼻子和嘴组合在一起罢了。
这位樱招姑娘大概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发乎情止乎礼,见他把目光移开,又不甘心地把她那截藕臂往他眼底下送了送。
“一朵花而已,这都不愿意吗?”
樱招抻着胳膊往他眼皮底下举,几乎要将那截细嫩胳膊凑到他唇边。这般明目张胆的勾引,他不知该叹她天真可爱好,还是不知死活好。
“你想画什麽花?”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樱招撑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就画一根桃枝吧。”
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花开得艳丽,一根桃枝上缀了不少桃花,够他画很久了。
“桃枝……”斩苍将视线探往窗外,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赖皮的笑沁在樱招嘴角,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甚至还很好心情地在案底下晃了晃脚尖。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悸感又开始浮上心头,斩苍垂下眼眸,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要画很久,”他调弄着丹青,顿了顿,“你胳膊会酸。”
“啊?很久吗?”樱招果真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将她的胳膊递到他面前的案上,“没事,反正我现在很无聊,困在这里这麽多天了,刑天又毫无动静,每天我除了练剑就是练剑,总得找点事情做。”
无聊……
是了,她的一切行为皆有迹可循。
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因为他的魔气可以让她进入黑齿谷,进谷之後又急不可待地将他甩脱,快要被法阵困死了才想起来要黏着他这根救命稻草不放。老老实实待在院中不惹是生非,是因为要等她那柄破剑出世。如今这般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是因为在这院中很无聊。
不知道为什麽,樱招觉得斩苍的神色好像又冷了几分。一开始她本来觉得他比平时要温柔一些,还关心她的胳膊会不会酸,但那种温柔的神色却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又被他收了个乾净。
怎麽回事?
她的胳膊不好看吗?
中土的修士们,讲究仙人之姿。男修女修们过了锻体期之後,力量皆隐藏在经脉当中,而不是靠一身蛮力。身体发肤被灵力滋润,几乎个个冰肌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