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
“叫师父吧。”她有些自暴自弃地,不再纠结於称呼。
贺兰宵闭着眼睛亲了她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弟子,谨遵师命。”
说着他正欲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却被她机警地察觉。她将他的手从头上扯下,一双眼睛瞪向他,“别乱碰!我好不容易编好的发髻,不能被你弄乱了。”
樱招以前从未这麽在乎过自己头上的发髻,她的头发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傀儡替她编的,有时候看起来简直可以算得上乱七八糟,所以她经常会放弃编发,只将满头黑发束在脑後。
贺兰宵低头看了看她实在算不上精致的发髻,里头缠着的是与她的衣裙颜色材质完全相同的发带,突然心领神会。
原来玄机藏在发带当中。
他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偷偷笑了半晌,才翘起嘴角亲了亲她的发顶:“我不碰你头发就是了。”
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谁更意乱情迷一点。
雷声在云层当中闷响了大半夜,樱招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头上编得本就不太结实的乌发散乱得厉害,那根杏黄色发带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一阵金光隐隐开始流窜,贺兰宵突然手疾眼快地勾了勾臂膀将她搂在胸前,空出的双手摸到她头上,把她头上那根发带紧了紧。
不经意对上她的视线,他才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提醒道:“你头发乱了,我不是故意要碰的。”
少年的怀抱暖烘烘的,舒适又乾爽,身上自带的冷桃味在此刻显得愈发馥郁,霸道地将她包围。樱招摸了摸自己那被他绑好的发带,恍惚中想起来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帮她绑好过头发。
不是师父,不是师姐,更不是她那两个不靠谱的师兄。
是她丢失的记忆中对她很重要的人。
她心里明白的,只是她以前从不在意,总觉得既然是重要的记忆丶重要的人,那终有一天记忆和人都会回来的,就像刑天所说的那样,现在强行去寻还不是时候。
额头忽然落下一个轻吻,她抬眼看去,正对上贺兰宵的眼睛。
凝光术已经被他收起,没有光源的屋子里显得黑沉沉的。樱招动了动身子,正欲起身回房,手指却被少年虚虚地牵住。
“再休息一会儿吧。”他没有开口央求她不要走,只是将下巴磕上她肩膀的动作泄露出一丝慌张。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大概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她没有像昨日那样,立刻抽身走掉。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恢复了安静的房间,只剩下两道平稳的呼吸。樱招有些迟钝地抬手搂住他的背,在得到更深的回抱之前,她丧气地想——
那就再多留一会儿吧,因为她现在突然感觉很难过。
如果那人对她真的那麽重要,为何这麽多年他从未来找过她?
难道她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
“咦!我才发现,你眨眼的时候,眼皮上有一颗痣欸!不过要隔……这麽近才能看到!”
一惊一乍的声音,在樱招脑海中响起,是她自己在说话。
她睁开眼,却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暗,浓重得化不开,只有听觉是清晰的。她明白自己应当是被魇住了,陷在梦里醒不过来,於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你能不能闭一下眼睛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
“樱招姑娘,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会得寸进尺?”钻进耳朵的是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语气听着不怎麽和善,语调有些冷,但声线的确是好听的。
“那我走路走不了,眼睛没处瞟,可不是只能盯着你看嘛!你就闭一下,一下就好!”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安静,半晌无人说话。樱招突然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有没有闭上眼睛满足她的要求。
正纳闷着,只听见那道男声平静地问道:“看够了没有?”
一颗心落回原处,看来这人比较嘴硬心软。
“够是够了,但是吧,我有一个问题……”梦里属於自己的声音果然惯会得寸进尺,“就是,那个,除了我,你还会不会给别人看啊?”
“……我不会在别人面前闭眼睛。”
“噢,对!你这种魔头,肯定很多人想杀了你替天行道,那你在别人面前闭眼睛是会死的对不对!”
“你是不是想下来自己走?”
“不不不,我腿疼,还是你抱着我走吧,辛苦你了。”
这段对话进行到这里便倏然断绝了,好似脑中有根筋被扯断。她的身体开始无止境地往下坠,四周仍旧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惊慌失措地想要抓住什麽东西。
却扑了个空。
直到身体被人稳稳地托住,她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四周一阵强光突然袭来,她眯了眯眼睛,看到大片的尘埃在飞舞。
适应了光线之後,她才抬起头,视线内是一道漂亮的下颌线,再往上是一张英俊到令人窒息的脸。
将她抱住的男人神情倨傲地垂眼看向她,左眼睫毛根部藏着一颗特别小的痣,要隔得这麽近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