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这么麻烦。”司马亮淡淡说道,“独自一人也好考察一下扬州学风。”
李陆面露不满之色。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还骗你不成。
王恩还是笑脸盈盈的样子:“这是督学的工作职责,也该来看看的。”
司马亮一板一眼说道:“岁考和科考都安排在贡院,一个在五月,一个在七月。”
王恩吃惊:“岁考在五月是不是赶了点。”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也就是说等他们通知下去,读书人基本上没时间复习了。
司马亮严肃说道:“便是太宽容了,如今的成绩竟然要只读了一年的小童得了案首。”
王恩脸上笑意敛下:“江小童是真才实学,少见的神童,并非华而不实。县试和府试的卷子都在礼房保存,督学若是不信,大可检查。”
司马亮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悦,还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说是扬州的考生不行,连一个小童都考不过。”
王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继续刚才的事情:“岁考是五月,怕是大家都赶不过来?”
“就五月底。”司马亮坚持说道。
王恩也不多说。
反正出了事那也是督学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边批卷的人可要找各学院的老师来?”他又问。
司马亮点头:“除了扬州城内的几人不要,这附近赶得过来的都赶过来吧。”
王恩有些恼怒。
这不是就觉得江芸的第一有问题吗?
说好听点是谨慎。
说难听点那不是就是质疑扬州府的人在徇私舞弊。
“我就说不要让江芸第一吧,年纪太小。”把人送走后,李陆跟在王恩身后喋喋不休。
“年纪太小了,只学了一年,还是状元徒弟,一定很多人有意见,之前考试考卷就挺难的,就有很多读书人来反应,江芸那卷子答得这么好,多少人有意见啊,知府您都是置之不理的,现在好了,他们直接跟督学说了。”
“才十一岁,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陆堪堪停了下来。
王恩扭头,面无表情问道:“哪里不好听,人家真材实料考上来的,你觉得不好听就把人往下挪,下次会不会因为你家境贫寒,就直接把你罢黜了,再下次是不是因为你不和我眼缘,我连报名都不给你报,好听有什么用,人活着只为了让别人指手画脚吗。”
李陆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一张脸通红,脸上有些愤恨,但又不敢开口反驳。
“科举本就是为了选才,这样的才若是因为年纪就没了机会,传出去才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王恩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司马亮对江芸可不止学识上的不服,你且要明白,只有扬州学子考得好,你我才能往上走,可千万不要被风刮走了,还不知道哪里起的妖风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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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考五月二十开始,五月初,扬州城就挤满了人,五典书肆里也不例外,江芸芸的名头不小,每次只要去一次就要被围观一次。
久而久之,她就不来了。
林徽很遗憾,觉得生意也差了一些,但不妨碍他特意把唐伯虎卖给他的秋日芦苇游船图挂在正中的位置。
——“这可是我们的两元案首,画画的苏州才子唐伯虎,题字的是苏州才子祝允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顾仕隆整天跟在她身边,因为长得太好看了,两人走在一起,回头率非常高,甚至因为顾仕隆太可爱了,时不时会被人投喂。
“扬州人真好!”顾仕隆捧着一个馒头,高兴说道。
顾仕隆现在对众人熟悉了点,现在也不爱待在书房里,在黎家来回窜,只有碰到黎淳才吓得抱头鼠窜。
“顾家那位小子……”黎淳看着那个一看到他就扭头就跑的小子,面无表情,“怎么比芸哥儿还吵闹。”
黎老夫人笑得直抖。
“宗泰也太不靠谱了。”黎淳愤愤说道。
日子很快就走到五月的,江苍也赶回来考试。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江芸芸去报名的那天。
她刚报好名出了衙门,江家的马车停在门口。
江苍被人扶了出来。
五月不过仲夏,江苍却没有穿着单薄的夏衫,那件蓝色的衣服套在身上好似套在骨架子上,摇摇欲坠,那张脸更是白到吓人。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一眼。
江芸已经长成江苍不熟悉的样子,那双明亮的漆黑眼睛又大又圆,穿着干干净净的绿色衣衫,夏风吹动,下摆飘动。
他从矮小瘦弱的小草,迎风淋雨,蓬勃生长,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一株生机勃勃的小树。
春来江水绿如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