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贵在兼济,岂能独善一身。
她洋洋洒洒写了框架,就开始仔细润色词句,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写好人生中的第一篇八股文。
“我看看!”黎循传激动凑过来说道。
江芸芸不客气递过去:“你看看写得如何?”
黎循传仔细读了一遍,随后拍案而起:“写得好。”
江芸芸被吓了一跳,龇了龇牙:“别把手拍坏了。”
“除了句子还需要精炼,格式内容上没有问题,而且读起来非常鼓动人心。”黎循传不解,“不过你对藩王意见很大。”
“瞧着没干过一个好事,都是蛀虫。”江芸芸摸了摸鼻子。
“陛下对藩王诸多包容,你这个若是碰上胆小的考官,应该会直接罢黜。”黎循传担忧说道,“我总觉得你太尖锐了。”
江芸芸沉默着:“我也很想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些问题,写伟光正的歌颂,可这个世道也太多问题了。”
“哪个世道没有问题。”黎循传却道,“你要学会包裹好自己,等你走到你能决定一件事情的位置,你的意见才是意见,你想解决的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江芸芸眨了眨眼。
“你快去交作业吧,按道理第一篇文都是要挨骂的。”黎循传话锋一转,用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你不要担心。”
江芸芸轻哼一声:“不要诅咒我。”
黎淳看完那一篇文,沉默良久。
“听说你最近都在看邸报?”他问。
江芸芸点头:“了解了一下时事,也免得言之无物。”
黎淳轻笑一声:“你知道八股文写的是什么吗?”
江芸芸迷茫说道:“用圣人之言写你的看法,虽说要用朱子的内容,却并非教你一字不差写下来,只要你的思想和他的思想就行了,总归是爱国爱民的内容。”
黎淳看着那篇文章。
“圣人自然爱国爱民。”他低声说道。
江芸芸歪了歪头:“什么?”
“他要你去用圣人的口吻去教育别人,而非去改变别人。”黎淳石破惊天说道。
江芸芸沉默了。
“你这篇我先留着,你再写一篇来。”黎淳笑看着她。
“你这篇并非写得不好,相反你若是真的做了官,你的这篇内容就是你能在治下为百姓做的事,但这里面藩王不行,出海不行,这些,要等你走到很远很远的位置,才是你可以思考的。”黎淳温和说道。
“去写一篇,你不喜欢,但可以让你最后能实现你这个抱负的文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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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五经的学习已经提上课程,毕竟明年就要下场,五经只要求最基础的背诵,但黎淳还是教得格外仔细。
五经江芸芸早就倒背如流,市面上能见到的注解也都看的滚瓜烂熟,所以黎淳教得快,她学得也快,一本薄薄的诗经,十来日的时间就已经学完了。
“市面上的注解都相差不多,怪不得学诗经的人这么多,都是投机取巧之辈。”江芸芸感慨着。
黎循传木着脸:“你骂我?”
他就是治诗经的。
诗经篇幅有限,考题大都出在雅、颂两篇,也就是说怨刺诗是不出的,这样很方便考生去猜题,所以治诗经的人一向是最多的,甚至有耕读世家,全部读书人都治诗,黎家就是如此。
江芸芸看着手边的几本注解,这是他从五典书店淘来的:“你看唐宋关于诗的注解就不少,各有各的解释,但等到了现在,这几本都是在《诗经大全》中几乎一字不差改编的,还有这本《诗集传》,元朝传下来的,这基本只改了几个字就拿出来赚钱。”江芸芸抱臂,“诗经已经衰弱至此了。”
黎循传摸了摸下巴:“还真是,大部分治诗经的人,其实整本书都不曾读过,每日最喜欢的就是找各大讲义中优秀选文,背诵,期望可以押中题目。”
江芸芸点评着:“僵化。”
黎循传笑说着:“现在批评这样情况的人也很多,你倒是化个笔名也可以去批评去。”
江芸芸叹气:“那我功课太多了,我不打算治诗经了,再看看其他。”
直到入了秋下第一场雨的时候,江芸芸五经已经学好了诗经和易。
江芸芸正在写作业时,对面正在翻看报纸的黎循传突然古怪说道:“这人是不是你那个大哥啊?”
“他叫江苍,我刚才没看到啊。”江芸芸不解。
“江佩水不是你大哥吗?”黎循传突然回过神来,“你不会连你大哥字什么都不知道吧。”
江芸芸抬头:“这篇夸实录修好的人就是他写的啊。”
“对啊,你哥文采还不错啊。”黎循传非常有义气说道,“但是不如你。”
江芸芸也跟着捧臭脚:“也比不上你啊。”
黎循传摆手:“还是你厉害啊……”
两人说话间,突然觉得天旋地晃,好像整个屋子被人举起来猛烈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