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内阁共有三位阁老,分别是刘吉、徐溥、刘健。
他虽是首辅,却是个软滑头的,时时要跟在后面两位阁老身后,要他们先签字才肯署名。
刘健是个性格暴烈的人,和他拍桌子那是常有的事情,也常常闹得不欢而散,但徐溥却是凝重有度的人,深受陛下信任,是整个内阁的主心骨。
三人一收到就这两份弹劾先一步商讨过,刘健自然是要求严惩,恨不得杀鸡儆猴,杀一杀如今藩王的风头。
刘吉在这事上看得格外清,他当过陛下的老师,知道他是个宽厚之人,极其维护皇家威严,严惩是绝不可能严惩的,就是藩王们破点油皮也要心疼半天的。
徐溥虽觉得此事不妥,但还是要求把此事回禀给陛下,处罚则有陛下自己定夺,内阁不参与此事。
为这事,刘健这个炮,筒还不高兴了好久,只是他们三人还没商量出章程来,陛下那边就要求看一下扬州的事情。
刘健不想去,徐溥手边工作繁多,刘吉最喜欢见领导,所以自然就接过折子,屁颠屁颠来了。
陛下如今一开口,刘吉就知道陛下是不高兴了,心中敲了一会鼓,随后谨慎开口:“此乃陛下家事,自然由陛下定夺。”
朱祐樘这才缓了缓脸色。
当时先帝去世,刘吉争议很大,但朱佑樘第一是心软他到底教过自己,第二则是喜欢他看得懂脸色的劲,这才一力把人留在内阁。
“宁王不能约束自己的子嗣,就,罚俸一月吧。”他沉思片刻,“上高郡王不在封地待着跑到扬州玩耍去了,但毕竟年幼,回去让长辈训斥便是了。”
刘吉点头应下,拍着马屁:“陛下仁爱。”
“那个摊贩母亲的病可是治了?”一直不说话的李东阳忧心忡忡说道,“如今扬州正是梅雨季,正是病痛多生的季节,可别耽误了治病。”
刘吉一头雾水,心中想着:我怎么知道,御史又没说!
但他心里明白,按照藩王的德行,鬼才给你赔钱呢,没打你一顿已经是仁慈了。
李东阳见他不说话,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恕微臣多言,内阁下发政令时,还请知府多多照看治下百姓,百姓疾苦,那些当父母官的可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此事处理的不厚道,朱祐樘心里清楚,闻言,立刻怒道:“冯忠怎么回事,治下来了郡王不知道,城外淹水了不上折子,如此无用,要他在这个位置做什么!”
刘吉呐呐哎了两声,没想到这火怎么就烧到倒霉催的扬州知府头上,虽有心做做好人,买买冯忠一个面子,也对得起他每年上供的礼品,但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他那里敢开口,只好装死不说话。
“你们内阁去质询。”朱祐樘不悦说道,“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受灾严不严重,是不是真的死了不少人,若是他不行,就给朕滚下来!”
刘吉心中转了十八个弯,把这事仔细捋了捋,随后敏锐察觉出不对劲。
他嘴里连连称是,临走前,却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一侧的李东阳。
李东阳低眉顺眼站着,最是恭顺不过。
他出了大殿,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自觉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
“日头大,阁老小心。”有殷勤的小黄门给人打着伞。
刘吉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突然打开折子看了眼上折子弹劾之人的名字。
——湖广人!
“晦气。”他低低骂了一声。
打了一辈子鹰,倒是让人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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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赈灾回来后好几日都是神色凝重,连黎淳都发现不对劲了。
“可是那日遇到什么难处。”他问。
“我没有难处。”江芸芸说,“有难处的受灾的百姓,我每每想起老村长问我能不能减免税赋,手中的那份名单,我已经整理好,准备明日去府衙看看。”
黎淳捋着胡子叹气:“风调雨顺是百姓最大的期望,偏这十来年,无灾不成年,不是南直隶就是浙江,就连偏远塞北都屡屡受灾,百姓连过个好日子都很难,也不知是哪里得罪老天爷了。”
江芸芸语塞。
这不是得罪老天爷,而是小冰河时期,天气变幻无常,加之封建王朝生产力不足,对外封闭,对内强压,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上下不能齐心,自然不能安稳度过这一段反复无常的日子。
“罢了,不说这些了,楠枝都把那日体验文章交上来了,你怎么还没上交。”黎淳话锋一转,不解问道。
江芸芸没好意思说,自己这几天都造捣鼓农事的事情,便说道:“马上就交上来。”
见她这么听话,黎淳又觉得自己催得太急了,又道:“也不用太着急。”
江芸芸心虚,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已经写好了,只是想要再润色一番。”
黎淳点头,看着她案桌前收拾干净的笔记和书本:“如今四书也都学过一遍,五经我不着急教,你先休息几日,把四书里的内容再巩固一遍,哪里有不懂再来问我,四书在科举中考试中占比不少,只有牢牢扎实了,后面学起来也就轻松了。”
黎淳临走前仔细嘱咐着:“每日和楠枝一起,互相选几个题来做。”
江芸芸忙不迭点头。
现在等于高考第一轮学习结束,接下来她自己安排了第一轮第二轮和最后一轮复习,中间还要夹杂了一轮模考,二轮模考。
五书等于选修课,他要先学一遍,然后在挑选专精一本,深入复习,争取和四门主课一起拉拉分。
黎淳对听话的学生自然是格外放心,交代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