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两个弟弟妹妹出生的晚,江苍和他们并不亲厚,可江湛不一样,他们一同长大,甚至在十岁前都是一起读书。
他知道江湛喜欢读书,他一直以为家中会为他选一个读书人,一个温和善良,一心一意待她的读书人。
“可我过不好了。”江湛冷然说道,“我现在是一个物件被送到许家,就像江芸是因为你而出生的一样。”
“物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们心知肚明。”江湛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冷静,可仔细看去,却又觉得悲怆。
前十七年,她被金玉富贵,甜言蜜语包裹着,她被家人叫做宝玉,做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她是扬州城最骄傲的小娘子,所以她也当自己是那块玉,是最珍贵的东西,直到一朝梦醒,她被骤然击碎,才突然明白。
宝玉,那也是物件啊。
她为什么不能是个人,她怎么就不能当个人。
她为什么要像个物件一样嫁进许家呢。
江苍失神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瞳仁在此刻升出迷茫的漩涡。
“脸还挺疼吗?”江湛碰了碰他的脸颊。
“不疼。”江苍垂眸,紧紧握着江湛的手,喃喃自语,“我会考上乡试的,我会考上进士的,阿姐,阿姐,他们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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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沤肥的办法很好。”浙江一户农田,穿着粗衣短打的农民激动说道,“出来的肥,肥力还很足,你看这是我们刚种下的苗,这次的根长得很好,叶子也很绿,以往刚种下的时候,最担心会倒苗,现在你一个个都扎得很牢。”
跟在他身后的人穿着深蓝色的衣袍,挽着裤脚,跟着农民下了地。
“不瞒大人,一开始我们都不信您说的办法,但也没办法啊,一场大雨下了,什么都没有了,您说我们要是用了您的办法,就免费发种子,我们又想这个沤肥本来就是直接放在地上的,这么一折腾也没损失,就想着也跟着做一下,效果真的不错。”
刘大夏笑着点头:“我也理解,毕竟靠地吃饭,谁也不敢开玩笑。”
农民憨笑着。
“其他几户人家如何?我看着也都郁郁葱葱的长苗了。”刘大夏直起腰来扫视了一眼。
“都好得很,但肯定没我家好,他们都有偷懒,我家可是仔仔细细让小子们养着的,沤了三十斤,用三斤粪水加蒿杆碎,加上粪先搅拌均匀,然后再和十五斤的土混在一起,最近不是天冷了吗?怕寒了粪,叫小辈们整天去摘芦苇,茅草来给盖着,就怕结块了,不好用了。”
刘大夏脸上终于露出笑来:“看来这个办法真的有用。”
“您一个做官的,怎么还知道种地的事情。”农民好奇问道。
刘大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我的老师研究的,他一向关心农事,说不定也是哪里看的。”
农民跟着笑了起来:“要是人人当官都和你们一样就好了,以后大人还有什么好办法,可要提早和我们说啊。”
刘大夏一顿,随后拿出册子,翻开其中一页:“你到时候要是碰上水稻的这些问题了,你要不按照我说的这几个办法试一下是不是真的可行。”
农民眼睛一亮:“来来来,我们去田埂上说。”
一行人很快就往田埂上走。
“对了,那个水稻轮种的事情,你打算这轮水稻种好种什么啊。”刘大夏借机问道。
“棉花或者蘑菇吧。”农民摸了摸脑袋,“我们一年种两茬,一波水稻就要四五个月,留下的日子不多,蘑菇时间短,棉花则实用一点,再说吧再说吧。”
“可不能再说,虽然空着也养肥,但是书里说这样轮着种更好。”刘大夏严肃说道,“你们收益也多。”
农民哎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
刘大夏不好再催,只好跟着他讲起要是叶子黄了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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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一直有人弹劾,说时雍在浙江不好好做官,整天下地什么,布政司整天找不到人。”翰林院内,休息时大家聚在一起闲聊,“听说搞了个沤肥的办法很不错,听了他话的那几家稻苗,明显比其他苗更强壮一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办法。”
李东阳讲课回来,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竖起耳朵小心听着。
“是啊,还在湖州推广什么桑基鱼塘啊,鱼苗桑种都是府衙这边出的,可是花了一大笔钱,如今被御史狠狠弹劾了,说是用公账立私名,要求陛下严惩呢。”
“对对,还听说在找商人要什么占城稻,这个稻听说很难吃,种起来有什么用啊。”
“哎,这不是我们新任的太常寺少卿吗?”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笑说着,“你怎么在这里啊?”
李东阳笑了笑,抬了抬脚:“新鞋子有点硌脚,走的有点累了,歇一歇再走。”
“有了两份俸禄就是宽裕了。”那人故意大声叹气,“看看鄙人的袖子,破好久了才舍得补起来,我家夫人找不到颜色相同的,找了个差不多了,这一补上去,也太明显了。”
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清贵衙门,毕竟在这里工作的大都是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少些千辛万苦挤进来的二甲进士,外人难见的状元,在这里简直是随手就能抓到一个。
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进了这里也算半步登了天,多好的地方啊,就是俸禄低了点。
不值钱的翰林院编撰,一月只有六石,庶吉士只有五石半,只能勉强维持生活水平,平日里相约吃饭那也都是要咬咬牙的事情。
大家都等着能再兼一职,也算能稍微改善家用。
李东阳闻弦知雅意,立马说道:“可不兴如此,仁仲安贫乐道,甘于如此,我只是一个俗人,鞋子穿坏了换双新鞋而已。”
两人打趣着各自入了翰岭院。
“浙江的事都听说了吗?”刘春话锋一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