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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6 章（第1页）

第216章

顾鸿筝略有所思。她以前是有多麽坚决地将自家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绝不让自家人染指面馆的事，没成想还是要走这一步。鄙夷他人的经营之道，怎料到自己也会要将这“道”走上一遭。

“大家都想想，不急于一时。”爸爸提醒了一句，他看到女儿的面色渐渐走了样，有些失神。

一旁察言观色的妈妈盯着女儿的面庞，开了口：“我们可不想看着两姐妹为了利益而翻脸，不希望你们以後因为钱财而生了嫌隙。兄弟姐妹尽量不要做落井下石的事。你和你姐前几年交的生活费，爸妈都给你们存着呢。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姐如果入股的话，我和你爸是不是做了偏心的事。要真的论起偏心的话，谁也不比谁少。”

顾鸿筝回了神，眼里的光彩却依然黯淡：“你们说得有道理，那就等我姐适应这几天，真正有了在面馆工作的意向，我们再商量。”

爸妈相互看了一眼，心下明白了女儿的画外音，她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顾清英在面馆战战兢兢工作了好几天，整副身心都是紧绷的，只有在下班时才会些微放松下来。因为精神紧张，人格外地累，浑身腰酸背痛。她怕被店内的人识破自己不是顾鸿筝，便少说话，不管对谁只是点头，连头不敢擡起来，低眉顺眼的看人，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直到苏柰的一声“顾老师”才使得她将头完全擡了起来，孔逅眼睛看着她，笑得一脸真诚，给女儿帮腔：“终于遇到了顾老师。”苏柰问爸爸：“咦，顾老师怎麽会在这里收钱呢？”

顾清英心下想着：“坏了，这可算是漏了馅儿了。”

苏柰猜想：“是不是顾老师吃饭没有带钱，被罚了工作呢？”

孔逅笑出了声，嗔怪女儿乱说话，又对顾清英笑道：“原来顾老师是在这里工作呀？”

苏柰恍然道：“哦，怪不得总能在这里遇到顾老师呢。”

顾清英脸上的笑容可不漂亮，她觉得这父女俩说话可真是让人尴尬，一点都不顾及对方的境况，净说些引人侧目的话。不等顾清英和牟叶的招呼，父女俩已经按下了墙上的红色按钮选了面，轻车熟路地去了二楼等候。顾清英刚松了一口气，牟叶凑上来，很快就闪了人：“顾姐，你这次没躲得及，还是被他俩给碰上了。”幸好面馆这会儿忙。

顾清英做了几天“哑巴”，还没出纰漏呢。那对父女俩露了面，搅得她心绪凌乱。也不知那俩人选了什麽面，吃了好半天都不见从二楼下来。顾清英探身看出去，才发现收银台这边的位置是看不到二楼楼梯的，或许两个人早就离开了，那就不必理会。

刚刚将心放下来，这对父女竟站在了顾清英的面前。顾清英这次可不敢擡头了，一颗心砰砰直跳，随时将要蹦跳出来，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孔逅站在自己身边时，她的心也是这样跳得厉害——虽然他并不是在与自己交谈，但心律就是乱了节奏，颇有些惊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怕什麽，真是没出息。

“顾老师，爸爸让我问你什麽时候下班，我们会来接你的。”苏柰仰头看了看爸爸，又对顾清英说，“顾老师，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

“啊？”顾清英这下不得不擡头了，“有什麽事吗？”这样的问句还不如不说，没有情调，没有意义，也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孔逅笑道：“小甜果说要等顾老师下班。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下次再约。”

顾清英听得清楚，孔逅说话的语气里有颤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准备好的话向着自己说出来，那其中的透出的笑意太刻意了。顾清英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对不对，那是一种勉为其难的笑。

苏柰急着看爸爸：“又是下次？下次是什麽时候？”

孔逅看着女儿，回道：“下次就是顾老师方便的时候。”

顾清英也露出了勉为其难的笑，躲闪着眼神：“我下班时间很晚，不适合小朋友。”她向收银台外探了探身子，对苏柰说，“小朋友最好是要早睡，太晚睡觉的话，会变得笨一些。”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让人没有亲近感。

孔逅想，如果换作了方想，一定会是义正言辞地告诫苏柰：“小孩子晚睡觉会生病丶会变丑丶会变得愚蠢。你要是不想让大家讨厌的话，一定要早睡。”

苏柰歪着脑袋一想，道：“就一次也不行吗？”

顾清英偷偷看了孔逅一眼，皱着眉头道：“如果爸爸同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说得很随意，孔逅的面部表情透着挣扎的痕迹。

苏柰说了算：“不需要问爸爸，因为是爸爸让我问你要不要等。”

顾清英悄悄瞥了孔逅一眼，抿着嘴巴道：“既然都同意，那就破例一次吧。”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以为孔逅会反对，所以才用了无所谓的腔调。

孔逅如释重负一般，与女儿相笑着。顾清英更加觉得自己没出息了，人家一露面，自己的心跳就乱了节拍，上赶着看人家的面色行事。她嘴上说着不可能丶没有用之类消极的词，心里却热烈地盼望着人家的到场。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了，现在这般年纪还要露出羞意的一面，可真是笑死人了。

但是，爱情是不分年龄阶段的，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哪还顾得上形象。

孔逅的心自是摇摆不定，与方想约定的三天期限已经过了期，两个人都觉得痛苦，尤其是方想，一说话就落了泪，一个劲儿地为自己之前的失言而道歉，孔逅也是无语凝噎，默契地将“三天”又延期了下去。苏柰因为方想阿姨的“消失”，整个人开心了许多。她嚷着去找顾老师，孔逅也不反对，但又觉得陷入无谓的感情泥淖真是莫名其妙，真是贻笑大方。

苏柰很享受与顾老师在一起的时光，虽然顾老师有时候很奇怪，但不妨碍两人相处时的快意。顾清英乐意与苏柰待在一处，像是有着某个约定的老朋友，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丶一个猝不及防的举动，都能使得两个人的默契合拍，丝毫不觉得有难以忍受的节奏。

但不包括孔逅，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将孔逅当做不存在的个体，只顾着自己享乐。孔逅与她们保持了目之所及的距离，落在两人後头并不急于追上去。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只适合当个旁观者就行；她认为，在这个时候只有做个迷蒙的当局者便好。只有苏柰完完全全将“这个时候”当作是梦想与现实的碰撞。她喜欢三人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她看到的那些家庭时间，再寻常不过。

连着周末，一来就是好几天，苏柰由爸爸带着到面馆寻顾老师，手里总是准备了礼物，用漂亮的彩纸包裹着，由苏柰递给顾清英。顾清英是有些失望的，那都是苏柰准备的小礼物，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心，与成年人的心意毫无关联。顾清英偷着去瞧孔逅，他在冲着自己笑，是正常人际交往的笑，礼貌而恭谨。顾清英见了他的笑，心跳便一点一点恢复了正常。

苏柰央着顾老师一起去游乐场，又嚷着要去吃自助餐，还要看商场里陈列的新娃娃。对于苏柰的要求，顾清英一一答应，不在乎自己在面馆工作的疲累，也不在乎休息日的独处，只管骄纵着苏柰，陪她写作业，陪她去疯闹。顾清英注视着苏柰，满脸笑意地点头应和，又故意用馀光偷着瞥孔逅的状态，他是心不在焉地，这在顾清英的意料之中。瞧他站立不安的窘迫，顾清英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可怜他的处境，也可怜自己的境况；可笑他的自我为难，也可笑自己的拙劣心迹。更为苏柰感到可怜与可笑。小孩子，有些事并不懂。

顾清英知道自己与孔逅是不可能的，只是看在小孩子的份儿上，所以生活里才有了这样的旋律。三个人在华灯初上的夜幕下，就着长长的过节天梯玩起了剪子包袱锤上楼梯的游戏，轻松地氛围像是自然的一家人。他们保持了几乎同步的节奏拾级而上，苏柰的笑声是满足而快乐的，感染了孔逅与顾清英，不觉间忘却了彼此的尴尬，也感染了来往的行人，引来阵阵侧目。

爸妈对顾清英的工作和感情皆是感到担心，顾鸿筝自是乐观的一派，笑爸妈杞人忧天。“机会已经摆在了姐姐的面前，就看她能不能抓住了。”

爸妈皆是摇头：“机会有大把，不见得适合你姐姐呀。大道理说了千万遍，不如自己想一遍。人最怕得心病，就像二零一的张盼音，那不就是想不开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说至理名言，糊涂的时候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