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三仪话语一顿。
他脸上笑意尽散,阴沉着脸望向卫停吟。
卫停吟还是那张毫不在乎的笑脸,只是眼中多了许多自信与坚定。
祁三仪皱起眉。
卫停吟这张该死的笑脸落进眼中,祁三仪只觉一阵恶心。
“因为你不得不这么做,对吧。”卫停吟重复了一遍,笑道,“毕竟,江恣如果真的把雷渊关上,你就完蛋了。”
祁三仪的脸色又阴沉几分。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他说。
“又来了,你真会说笑。”
卫停吟哈哈笑了声,放开了抱膝的手,也放下了那只腿,将另一条腿抬起来,踩到椅子上,另一只手手肘搁到膝盖上,托腮笑着望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现在的修为都怎么来的。”
祁三仪脸色立刻黑如滴墨。
卫停吟面露嘲讽,把脸往自己手心上蹭了蹭,扬起几分头,低眸望他:“我一早就觉得奇怪了,怎么都想不通。江恣他肯定是不会做什么找与我相似之人来替代我的事的,他不是这种烂人。再说,如果真替代了,这些年就不必还死抓着一具尸骨不放。”
“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他也是没把你这张脸当回事。”
“那就奇怪了。假设你变作这张脸是为了试图取代我,以此在他那里得到一些好处的话,那你后来发现这张脸并不管用了,为什么又没换下来?”
“以我对江恣的了解,你顶着这张脸在他旁边晃悠,只会让他对你越来越不爽。”卫停吟笑道,“应该因为这张脸挨过很多原本不必要的打吧,小兄弟。”
祁三仪低下脑袋,眼眸仍然死死盯着他,那眼中多了许多杀意。
“看来我说中了。”卫停吟说,“那这样一来,你还顶着这张脸的原因就更令人无法理解了。”
“所以呢,我就这么想了。”
“你该不会是换不下来这张脸吧。”
“比如说……你精通一种邪术。这种邪术能帮助你从他人身上吸取精气以外的修为——比如金丹、法器、灵力、佩剑等等。但是有一个怎么都没法遮掩的副用,那便是,你的面容会受到影响。”
祁三仪死死盯着他,不作言语。
卫停吟丝毫不惧,继续说着:“你长成这样,必然是吃了与我有关的什么东西。可我人都死了,你肯定吃不到我的东西。”
“但是呢,我人虽已死,世上却也还有与我有关之物。”
“你吃了江恣的心魔。”卫停吟道,“对吗?”
祁三仪扬起嘴角,嘴角浮现起诡异的弧度。那是一个极其恐怖的笑,他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卫仙人,”祁三仪笑道,“你是第一个猜到的。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发觉这件事的。怪不得江恣为你入雷渊都不后悔,也怪不得仙界那么多人都追念你了,我都要爱上你了。”
卫停吟笑意更深:“那还是算了吧。”
祁三仪忽然把语气放松下来:“如你所说,江恣许多心魔都是受着魔渊影响才生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早已受了魔渊诅咒了。”
“打从进入那里起,魔渊便施加了咒法在他身上。那不会随着他离开魔渊而消散,那咒法会变成一条在他体内的毒蛇,无时不刻不在侵扰他。”
“那东西掏走了他七魂六魄里的三魂二魄,使他身体抱恙,夜夜受魇,极易走火入魔。即使是离开了雷渊,咒法也不会消散。”
“他从来没从那吃人的魔渊里离开过啊,卫仙人。”祁三仪笑着说,“即使时至今日,魔渊也还在生出他的心魔,无穷无尽。我只在七年里吃上百来个,他察觉都察觉不出来。”
卫停吟脸上笑意渐散。
“你要埋上魔渊,魔渊便会先收回所有该归于魔渊的、如今流落去了人间之物。”
“当然,天下的魔气会被收回,我吃过的心魔也是。但你以为,身上打了咒印的东西,还能幸免吗?”
“魔渊不会让任何一个活人离开的。”祁三仪说,“那可是天劫中才会开的深渊,你明白吗?那……是天道的一部分。”
“入了天道之渊,你还想让他去把天道埋平,活着离开?”
“都活了上百年了,烦请别做这种美梦了。”
祁三仪吃吃笑出了声。
卫停吟沉默不语,面色骇然地望着祁三仪。
片刻,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出来,放下椅子上的腿,往下一蹦,站了起来。
他揉着后脖颈,边叹着气边站直了身子。
“我会想办法的。”他说。
“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祁三仪想笑,语气都忍俊不禁得直颤,“那是天道,我的大仙人,从天顶上蹦下来个真仙人都不会有办法的!”
“或许吧,但我可以去申请一下。”卫停吟淡然地说出一句,“毕竟江恣如果死了,世界就毁灭了。”
祁三仪莫名其妙:“哈?”
“我说的是我这边的事。”卫停吟说,“你不必在意。现在你要在意的事情是,我已经把我要知道的事情问完了,拔剑吧,我要杀你了。”
祁三仪面露怔愣,眨巴了两下眼。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把“我要杀你了”当着他的面说得这么清楚。
卫停吟心不在焉似的,声音都变得慢吞吞地:“你在‘尊主’身边,还偷吃‘尊主’的东西。虽说偷吃的东西不是好东西,你吃了也就吃了……可我看你这模样,并不是因为心魔会被收回才如此慌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