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如今她搭上了姜令君一派。”蒙焕不平道,“确实小瞧她了,竟让自个的老师作了踏板,搭上了姜令君的船。当日生辰宴上,我也看出来一些,公主师徒一唱一和搭台唱戏呢!”
“令君身侧,非亲密赏识者难以伴之左右。他处的八位尚书郎,皆是他亲传弟子。承明何德何能不过三四个月便得了如此赏识?”蒙乔饮了口茶,挑眉道,“就为是长公主推荐吗?还是说是蔺相所求?别忘了,他可一直独善其身,皇家邀他不得,蔺相近他不得。他只按自己的道行走。”
衆人闻蒙乔所言,一时都疑惑不已。
“有没有可能,不是长公主今日以老师做跳板搭上姜令君。而是在更早时,姜令君已经看好长公主,遂让承明以尊长的身份伴于公主左右帮扶她?亦或者是蔺相择了令君之人,辅以长公主?”蒙乔搁下茶盏,“无论是我猜测的何种可能,有一点都可以确定,长公主不是无权无势无根基。她根基早定,不过是往昔在暗处,而即日起借流言之事,昭示于人前。”
蒙乔望向蒙烺,“阿兄,你之为所让她将计就计,趁机显势于世人前。姜令君掌管内政,她有其为後盾,以後莫再打她的主意了。”
殿中人面面相觑。
“蒙辉——”蒙乔唤来这半个多月一直被面壁罚跪的胞弟,“你同他们说说,殿下生辰宴那日,你如何没有到场!”
一行人皆望向他。
尤其是蒙烺,似乎猜到些什麽,直直盯着他。此次流言事件中,蒙烺主导,而造势之人乃蒙辉。
起初诸人尚且不敢,少年遂挺身而出,一来念胞姐安胎无力管他,二来道是算他代胞姐行事,如此说服了其馀四家家主,一起传言造势。
“殿下生辰前两日,我就未见你,我以为你被你阿姊发现关起来了。难不成……”蒙烺面色垮下来,喃喃道“难不成,难不成……”
少年低眉咬唇,重重颔首,“我被姜令君的人抓住了,一直被关在尚书台。”
此话一处,衆人大惊。
所以当日宴上说到证人,便是蒙辉。
能有这般证人,那长公主手中证据!
蒙乔默声看了他们片刻,对着蒙烺道,“阿兄,您的担忧在洛阳时便已提过,我再次向您保证,若蔺相因情误公,同隋家皇朝和平共处,彼时不必你们言语,我自与你们同向而行。”
蒙家军初时不过四千,分一半于蔺稷,後蔺稷得胜归还,为其添上成倍添之人手装备。之後十馀年东征西讨,如今已有亲兵三万。分掌在六位家主手中。而蒙乔因当日祠堂弑尊长,又是首个提出同蔺氏合作的,後又嫁于蔺黍,遂而她独掌一万兵甲。剩两万由蒙烺掌八千,其馀四人各三千。
原是蔺稷作此安排,兵甲不编入东谷军留其旗号,然诸人分掌,相互制约监督。而如今显然蒙烺聚合了其馀四人,但到底忌惮蒙乔。
她低眸看隆起的胎腹,郑重道,“上头话乃誓言尔,来日若违今日誓言,吾子吾夫皆弃我。令我生无室,死无冢。”
“阿乔——”毒誓萦耳,诸人都变了神色,蒙烺亦有所动容,“你既这般,吾等也不再二话。”
其他四人亦向她拱手致礼。
蒙乔还礼。
蒙烺又道,“今日吾等是来向阿乔辞行的。”
蒙乔蹙眉,“诸兄要去往何处?”
“吾等要去鹳流湖。”蒙烺眉目间现出两分羞愧,“蔺相让吾等驻守鹳流湖,已备来日伐南之战。蔺相前日召我,半分没论前头事,只说我此番带兵前往,同原守将蔺愈,共掌鹳流湖事宜。”
蒙乔听至此,亦是心潮澎湃。
如今征北结束,东谷军暂且休养生息。然南伐一事乃前两年便定下的五年计划,也就是不出意外,乃未来三两年之内最重要的军政。
鹳流湖作为南伐的粮草装备中心,更是重中之重。
蔺稷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将将设计试探他的蒙氏一族……
“阿乔,你怎麽了?可是此去鹳流湖有不妥之处?”蒙烺看着眼眶逐渐红湿的族妹,安慰道,“我们商讨过,这是好事。蔺相是在给我们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蒙乔深吸了口气,擡指拭去眼底泪意,“如此当是同一日里,他传过你们之後,前日晚间他同长公主一道来看我,给了蒙辉一个任务。”
她看过自己胞弟,满眼都是对那个男人的感激和敬意,“蔺相让他年後回凉州去,担任凉州刺史。”
诸人闻之又惊又喜。
他们皆去鹳流湖,旁的一切好说,便是凉州本家没有自己人。如今九州都在蔺稷手中,各处都设州牧府执掌一州。他们自然还想得这一州的管辖权,毕竟这是他们的故土。然想起前事,总不好再开口,不想蔺稷早以安排妥当,到底将凉州留给了他们。
刺史职低州牧府一个品阶,但蒙辉未及弱冠,而那处州牧府已经年逾五十,显而易见是让蒙辉前往锤炼,已备来日执掌的。
一时间,蔺稷心胸之阔,用人之胆,让他们钦佩不已。
“你们都好好上任,莫丢蒙氏脸面,莫负蔺相。”
诸人皆颔首应是,拱手离去。
他们去後,殿中只剩蒙乔一人。
熏炉中暖气夹杂香片缓缓弥散,蒙乔神思遐想,忽见十五少年郎。
时值腹中胎动,她合了合眼,挥散幻相,低声道,“谁还没年轻过,年少慕艾。阿母一点镜花水月的梦意,要你这般急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