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你慢些……”阮澜烛在一旁护着,看着凌久时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还是打算将人抱起。
“澜烛,我就是太久没走了,有点没力气,你要是再抱我,我怕真就走不了了,那这伤什麽时候能好?”凌久时见自己又被阮澜烛打横抱起有点无奈的笑了笑,阮澜烛是生怕自己又磕着碰着了。
“你走不了我就一辈子这样抱着你也挺好。”阮澜烛低头蹭了蹭怀里的人,怀里的人却不情愿了:
“不,我不要一辈子都走不了……澜烛……放我下来试试嘛……”
阮澜烛哪里听得凌凌讲这样的软话,他把凌久时放下来,然後仔细地馋着,走了一会儿看凌久时大概适应了才放手。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凌凌,我们再歇歇吧?”阮澜烛扶着凌久时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们看了看发着新叶的杏树,打量了缸里的新荷和旧鲤,院角还有一棵粗壮的槐树,阮澜烛陪凌久时走到树前,突然就有了想法:
“凌凌,你说在这里打个秋千可好?”
“是个好主意,如今入春了,天也暖和,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我们就来这里,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坐在这个秋千上等你。”
“我怎麽会舍得凌凌在这里等我呢~我肯定是要日日黏着你的,凌凌~”阮澜烛在凌久时脸庞轻轻啄了一下,随後就想牵着凌久时进屋:
“太阳下山了,外面会冷,久时,我们进屋吧?”
“澜烛,上次你教我唱戏,唱到了那句‘唉!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衆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要不我们继续唱?”
凌久时忽的就不想顺着阮澜烛的话往屋里走,落日沉寂,光橘黄的印在脸上,心里却莫名的燃起一股怅然,这出戏阮澜烛还没教他唱完,恰恰唱到了第八场,虞姬与霸王真正别离的那场。
阮澜烛一直讲这场太过悲了,一直不太愿意唱。
可花有开落,月有圆缺,四季轮转,冬天总会来。凌久时想唱完这曲。就像是学了,适应了这别离。
起码在这儿还团圆之际。
“凌凌乖,你现在有咳疾,会对身体不好……”
“唱嘛澜烛……我小声些就好。”
阮澜烛回头看着凌久时赤诚的眸子,也没再拒绝,接着凌久时刚刚念的那句便开始唱:
“大王不必忧虑,胜负乃兵家常事。愿大王明日再战,定能成功。”
……
“妃子啊,想孤出兵以来,大小七十馀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今日被困垓下,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看来大势去矣!”
……
“大王说哪里话来。想当年,大王纵横天下,威震诸侯,今日虽有一时之困,安知非福?愿大王保重身体,以待东山再起。”
……
……
夕阳落幕般倾斜在屋檐下,馀晖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一个是虞姬,一个是西楚霸王。
锵锵锵锵~唱得好一出恨别离也~
恨别离,要别离,莫别离~
“大王,休要灰心丧气。想那韩信,虽有智谋,然我楚军将士,皆英勇善战,何惧之有?只要大王振作精神,鼓舞士气,定能杀出重围。”
阮澜烛唱完这一句,便不再往下唱了,到定能杀出重围这就够了,他营帐里亲诉衷肠伤别离的霸王,听了这番话就应该是结束了,就应该到此结束了。
阮澜烛和凌久时就这麽在院里对视了良久,两人除了这出霸王别姬的片段什麽都没再说,可在戏里,好像两人把什麽都说了,踌躇啊仿徨啊,那不定的不是对对方的心,是对这“天要亡我楚,非战之罪也”一样的心怀。
未将走之路,这一遭却已看得清楚明白,不是怕,而是忧,忧于怕对方受苦。
有道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双方的视线在静默中交织缠绕,那墨色的瞳孔里,最终都是读到了这一句。
终不悔,终不悔!
蜡炬成灰泪始干!
阮澜烛看着看着凌久时的眼睛突然就笑了,都说虞姬是从一而终的真性情,难道霸王不是?
“久时,我也从你的眼里看见了真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