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直接开战?”
“……”皇帝一个字答不了,颓然垂头。
嘉画说:“天下没哪个女子自愿去和亲的,当今情形下,只要我不愿意,就没人逼得了我,车兰太子想必就是笃定这一点,才故意这麽说,他的目的是卓兴镇,并不是我。可惜,他把我想错了。”
“姐姐既知他的目的是卓兴镇,也必然明白,和亲不能带来长久和平,他这般有野心,甚至敢踏入大希境内,亲自来夜京和谈,就不会真正放弃开战的想法。”
“无须长久和平,哪怕三年五年,也足够给朝廷喘息之机,给秦将军毕其功于西北的机会,西北平定,南境就不是威胁,到时候若我还活着……”她笑起来,语气轻松,“那就来救我。若我死了,就为我报仇出气。”
“姐姐……”
“赵墨珩!”
嘉画一声连名带姓喊得他一怔。
“你不是要当个好皇帝吗?你现在是要冒着连丢三城的风险送一座重镇,还是直接开战耗尽本就空虚的国力,让你的兵将白白送死?”
皇帝呆愣住,眼眶发红。
许久,他哽咽道:“姐姐……我们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天下万姓,现在都是你的子民。”
嘉画说罢,长长吁了口气:“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大希所有为百姓而战的将士,皆可死得,她有何不可。
许是怕嘉画看见他的眼泪,年轻的皇帝走到窗户边,开了一道缝,迎着冰冷的寒风站着。
“……若淮书还在,今日不是困局。”
嘉画转头凝视着他瘦削的背影。
他低声说着:“自淮书离去,朕无一日不念他……不仅作为皇帝,也作为兄弟。今时今日,大希面对南域诸国联手,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也只剩下一战之力。开战胜负难料,朕不敢赌,一旦赌输,便是万劫不复,会把大希耗死。”
“若是淮书还在,此战,必胜。”
“他还在。”嘉画的声音泠然响起。
赵墨珩一震,转过身来,发丝被寒风吹得飘动。
嘉画睫翼覆住心绪,轻声道:“他还在,我也不舍得让他赴险了,死过一次还不够麽?……多疼啊。”
*
“郡主。”
和星和宛站在门口迎她,难掩忧色。
嘉画踏上台阶,笑问:“怎麽了?”
“郡主进宫……没事吧?”和星忙问,伸手解去她的斗篷。
不待嘉画说话,和宛将一个手炉塞进嘉画手里:“郡主走得急,连手炉也没拿,手都冷成这样,若生了疮,可别罚我们。”
嘉画握紧暖炉,发冷的手开始回暖,朝里走去:“不过是忘了手炉,这就咒我了,真是个坏姑娘。”
她走进寝殿坐下,饮了杯茶,还瞧见和星脸上担忧的神情,不由笑道:“怎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宫,怎麽今日倒这副表情了?”
和星皱了皱眉,叹道:“哪次进宫有这麽急的呢?今日车兰使臣朝见,大白日的,宫里定然忙得很,急召郡主去,能是话家常吗?”
嘉画讶然一笑,揶揄:“和星,你竟想到这一层了!改明儿我向皇上推举你做官去。”
见她还能说笑,和星稍稍放下心来:“若能做官,郡主合该头一个,读了那麽多书,学问总要用上,我嘛,就给郡主做书童。”
“或许会用上的。”嘉画道。
她若去车兰和亲,自然要携中原文化去教化异邦,这也是职责之内。
“对了,我有件事要吩咐你们去做。”她沉吟片刻,“明日差人送花家兄妹去林州王府吧。”
“这是为何?”和宛玩笑,“好端端地送他们走,好狠心的主子,这就倦了他们了。”
和星道:“你这张嘴啊,过段时日郡主本也要去,哪里是不要他们。”
听到王府,她彻底放下心,郡主若离开夜京,也是件好事。
嘉画倚着榻上软枕,笑了笑:“我才从宫里出来,有些乏了,要歇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是。”
嘉画走进卧房,乌刀正卧在暖炉旁睡觉。
她在暖炉旁席地而坐,将乌刀捞在怀里,望着炉火发呆。
乌刀被她吵醒并不生气,反而用头蹭了蹭她,在她腿上喵喵叫了两声。
嘉画低头看它,一人一猫对视,乌刀圆溜溜的眼缓缓眨了几下,然後贴着她的手臂舒适躺下,翻着肚皮。
嘉画揉着它柔软的腹毛,眼泪忽然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