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德心满意足地叫来役工:“来两个人,快把江翰林擡回家去。”
左士诚愧疚万分:“贺兄,不必为我如此。”
郭有德笑呵呵道:“左大人不必道歉,我看贺大人这些日子心里憋火,叫他骂一骂出口气,心里才舒坦。”
贺文嘉给郭老大人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老人家眼神利。
郭有德:“年轻人,我送你一句话。”
“郭老大人请说。”
“这扯虎皮做大旗之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官场上,像江翰林这样的无能之辈是少数,下次你要碰上硬茬,小心蹦了你的牙。”
“多谢郭老大人指点,受教了。”
郭有德满意地点点头,挺好,年轻人爱吵嘴不是什麽大毛病,这不是知过能改麽。
江翰林被擡出去,路上被六部各衙门的人看到了,没过一会儿张长广黑脸进来。
“贺大人,你嘴皮子这麽利索,本官看在翰林院待着委实屈才了,本官跟皇上求一求,送你去鸿胪寺可行?正好鸿胪寺缺个能言善辩跟附庸小国打嘴仗的官员。”
左士诚站起来正要认罚,贺文嘉一把按下他,自己起身赶忙认错:“是下官的错,下官跟江大人就事论事,谁知道他气性那麽大,话没说两句,反而把自己气晕了。”
蒋雪村连忙帮腔:“可不是麽,江翰林气性太大了。以前江翰林也叫下官帮他做事来着,幸好我没跟江翰林辩论,江翰林要是被气晕了,指不定会赖上下官。唉,我家就算不缺银子,也不能这麽花吧,我爹知道了不得打死我。”
冯亭可怜地看了眼贺文嘉:“你别怕,江翰林若是赖上你,我们帮你去皇上那儿做证。”
肖秀难得聪明一回,也忙点头:“就是,贺大人既没打他又没骂他,他自己气性大,可不能叫他冤枉好人。”
贺文嘉自己都茫然了,尸位素餐,恬不知耻,都不算骂人啊!
郭有德补了一句:“顶多算是实话实说。江翰林听不得真话,不算你的过错。”
张长广简直被气笑了:“江翰林好歹是你们同僚,他再不对付,这点友爱都没有吗?”
冯亭丶肖秀丶贺文嘉丶蒋雪村等年轻翰林们纷纷扭过头,对于一个倚老卖老,找机会欺压你的老头子,只有厌恶,友爱不了一点。
郭有德几个老翰林们呵笑一声,看了张长广一眼。
张长广也是无奈,江翰林这个老匹夫只比他晚了三年进翰林院,十多年了,竟连一个肯为他说话的人都没处下来,也是奇了。
张长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训斥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贺文嘉老实点头,乖巧地把自己这几日抽空编写的书稿递上去:“您可要检查检查?”
张长广冷哼一声:“不急在一时,等你这章节写完了再送本官跟前来。”
“是。”
翰林院一群小翰林齐心协力排挤江翰林,心里一直不痛快的皇帝听到这事儿忍不住笑了。
“这两日朕看朝内许多官员吓得跟鹌鹑一样,贺文嘉这小子倒是敢闹腾。”
一旁侍候的高九笑得温和:“年轻人嘛,无甚可怕的,被欺负了,自然理直气壮给自己讨公道。”
是呀,理直才能气壮。那些畏首畏尾的人,若是没有把柄,若是立身正,也不会畏他如虎。
“小老虎尚且可爱,老狐狸多少有点用,只是那些又老又蠢之人,叫人厌恶!”
皇帝一句话断送了江翰林的前程,无形中,左士诚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其他官员从中窥见皇上对钟应芳的态度,三司会审很快有了结果。
钟应芳弟子王骅贪污受贿被判抄斩立决;以公肥私的钦差吕培抄家流放三千里;钟应芳那大儿杀妻杀弟被判秋後处斩;钟应芳本人被贬为庶民,终生不许进京。
这些都是跟钟应芳有牵扯的案子,皇帝的案探抓到的崔家後人,和其有牵扯的地方大族,阻拦国策,暗中推动隐户上京告御状的当地官员乡绅,一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清算丈量天下田亩的国策到如今已经推行十多年了,不算山东出兵镇压当地豪族的事外,像江苏这次杀得人头滚滚还是头一回。
靠自己当上皇帝人,是不怕见血的!
阻拦国策的世家和地方大族这次应该看明白了。
渔娘得知淮安苏家的族长被砍头,顿时松了口气,幸好梅家提早跟苏家划清界限。
何止渔娘,淮安梅家的族人也生出劫後馀生之感,纷纷回家收拢好东西交给族长,请族长帮忙给京城送份谢礼去。
送谢礼是小事,家族兴衰才是大事,梅长同亲自押送谢礼进京,到了京城见到渔娘,一张口就说:“不管朝廷後头派谁去淮安,他们梅家一定配合。”
渔娘笑了笑,接手江苏烂摊子的人还没选出来呢,估计要吵几回才能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