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我就先走了。”
苏乙茫然道:“谁来了?你怎么要走,说好了一起……”
话音未落,钟洺就从身边冒了出来,浅笑道:“你们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方滨和钟洺打了个招呼,脚底抹油,开溜地迅速,苏乙拦他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独自留下,对着手中的衣服使劲。
又搓几下,一双有力的大手伸来,将衣服强行接过。
“你还是放过这件衣裳,再洗就要洗破了。”
苏乙想夺回来,钟洺却不给,“你这慢吞吞的,洗到太阳下山也洗不完,我帮你洗,很快就好了。”
苏乙看他身上都溅了水,不由道:“洗衣裳的都是姐儿和小哥儿,哪有汉子做这个的,你也不怕别人瞧见。”
钟洺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在家我爹也洗衣裳,他还说,汉子力气大,洗起来更快,拧得更干,要不是总是出海不得空,我爹恨不得家里的衣裳都留着他洗,省得我娘把手都搓红了,我从小就认定,以后等我成了亲,也要帮夫郎做家事。”
他今日是有备而来,说得毫不遮掩,苏乙听到“夫郎”二字,就像是被烫了耳朵似的。
而钟洺不提媳妇,只说夫郎,实在是直白得很,以至于他有些不敢相信。
钟洺知晓苏乙和自己不太一样,小哥儿心思细腻,想得也多,看他小爹就知道。
卢阿伯素日里是个偏温软的性子,他若逼得太急,小哥儿说不定就要端着盆跑了。
他故意背对着苏乙埋头洗衣裳,不到一刻钟就洗完了余下的三件,拧干后放回盆里,只待回去后再使河水淘洗一遍,免得干了后结盐壳子。
因方滨很有眼色地提前撤退,左右无人,钟洺很是不讲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向苏乙道:“我先去了你家,听你小爹说你在这里,才一路寻过来。”
他认真地看向小哥儿的眼睛,笑意闪烁。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苏乙一时失了语,眼睁睁看着钟洺从怀里掏出绣帕和香囊,这样的东西,含义自是不同的。
“阿乙,你喜欢么?”
苏乙很难对钟洺说出拒绝的话,他抿唇颔首,脸颊飞红。
钟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就知小哥儿心里有自己!
“那你……愿不愿意收下?”
锦帕传情,香囊传意。
过去钟洺给他东西,大都是“霸道”地直接塞过来,哪里如今日一般,还问个愿不愿意。
自是因为这两样物件,不单是普通的“礼物”。
苏乙不免因为紧张掐起了手指,他也有话要问钟洺,却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只是鼓起勇气道:“为何突然送我东西?”
“不是突然,我早有此心,但先前糊涂,未曾想明白,昨日我娘点醒了我,说我既是汉子,总要主动些,省的到时心上人做了别人的夫郎……”
前面还好,后面简直越来越没谱,苏乙恨不得钻到礁石缝里,什么心上人,什么别人的夫郎!
只是他的躲闪并不奏效,钟洺打定主意要讨个答案,哪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所以,阿乙你要不要收?”
苏乙好不容易松开掐红了的小指,缓缓伸出了手,偏偏钟洺要在这时候使坏,补一句道:“要是收了,可就要做我的夫郎了。”
小哥儿指尖一颤,但未曾反悔。
帕子和香囊落入怀中,勾出一抹熏熏然的香气,而其中一只手也被钟洺牵过去,转瞬之间,十指相扣。
“阿乙,我好高兴。”
钟洺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到了如今,苏乙也是同样。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不过不值什么钱,是我自己做的。”
比起钟洺所赠,他自己的针线手艺就不那么拿得出手,可他清楚,自己每下一针,每纫一线,想到的都是钟洺。
“你做的?你是从何时开始做的?”
得知苏乙早就开始筹备,月余前裁布画样,钟洺深深笑道:“咱们两个的心意,果然从来都在一处的。”
只是因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反而差点钻了牛角尖。
在岸边絮絮说了一晌话,眼瞅着更远处洗衣裳的几个姐儿也完了工,要往这边走,他们两个方才急忙忙地起了身。
有钟洺在,木盆自是不用苏乙端了,两人一齐回了苏家船,苏乙顶着自己小爹探询的目光,飞快去舱里翻出自己做的褡裢,跑出去送给钟洺。
“你去乡里卖鱼获时用得上,能装银钱也能装东西,搭在肩上不占地方。”
钟洺摸着那簇新的棉布,放在别家,这等好布是要留着做衣裳的,做褡裢用些碎布头拼一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