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以为对方藏着掖着。
殊不知她们比自己以为的更友爱,至少现场所有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
夜。
身为云天宗宗门世家,云天宗二师姐谢允星从小养尊处优,穿的是云天宗内门弟子道袍,睡的是软榻云锦,从未有过眼下如此窘迫——
渊海宗监狱四面漏风,才下过雪的初冬冰冷寒风刺骨,她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身下垫着干燥的稻草就是全部。
干净倒也是还算干净。
就是膈得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隔壁牢房有南扶光均匀绵长的气息声,说明她早已安然入睡。
谢允星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猝不及防对视上床边齐平一双淡定的双眼。
她吓得往後缩了缩,很快反应过来,抚了下狂跳的心脏,她悄然无声翻身坐起,俯下身凑近趴在她床边只有朦胧轮廓的鬼修少年——
时过数日,被她鲜血滋养的鬼修已由当初孩童长至少年模样,如今长手长脚,一张脸也脱去婴儿肥,清俊漂亮异常。
如之前习惯那般抱着膝盖,他蹲在那,仰头迎接谢允星的目光。
“今日不可陪你切磋。”谢允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喝过便走。”
纤细素白的手指从袖中伸出,露出一节与她柔美素净形象完全不同的手腕——
本皓白皮肤之上,布满青色咬痕,密密麻麻的两个洞遍布青色的血管之上,有些红肿。
手腕递至少年唇边,一时间他没动,未像平日那样干净利落咬上来,而是转头看了看四周,像是不太理解谢允星怎麽把自己弄进牢狱中来。
但他也不太在意。
只是听见今日不能切磋有些不满,舔了舔尖牙,他声音毫无起伏:“弄你出去?”
这牢狱最多关关凡尘人或者普通修士,在他看来脆弱至可笑。
谢允星摇摇头,擡了擡手腕,让他动作快点。
带着温度的柔软皮肤贴至唇边,少年白色睫毛颤了颤,隔着皮肤能嗅到血管里滚动的温热液体香甜的气息。
干渴与饥饿灼烧他的喉咙。
他应该一口咬下去然後饱餐一顿。
掀了掀睫毛扫了眼头顶面无表情的谢允星,鬼修少年却并未这样做,他嗅嗅鼻尖,而後低头,像是小狗一样在她手腕青肿的地方舔了一口。
谢允星坐在稻草上愣了愣神。
“——乾坤袋里放的是黑裂空矿石成分溶液。”
隔壁牢房传来充满睡意的沙哑嗓音。
与此同时,原本蹲在谢允星床边的少年歪了歪脑袋,往身後方向偏了偏,却没转过去。
只是深深又看了眼谢允星,他显得异常从容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沙沙”响动中,云天宗大师姐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揉揉眼对谢允星道,“你上午说的居然是真的,还真有摩天鬼界的人给你通风报信……”
南扶光坐起来,打了个呵欠,顺手摘掉头发里的一根稻草。
“以血液供养摩天界鬼修听上去好像不太合法,这东西有新鲜血液便会长势喜人,很快就无师自通噬主,哪怕他暂时表现得像无害小狗也不行——女人,你在玩火。”
“……”
“你从什麽时候干这事的?你从哪捡来的鬼修?”
谢允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胳膊缩回了袖子里。
南扶光还想再劝两句,从头到尾,她也只看到那个鬼修蹲在床榻边的背影……她想劝劝她的好师妹,无论那个鬼修长得多像人,他肯定已经不是人,切勿被迷惑。
但张了张口,对视上谢允星清醒的双眸,一瞬间她悟到——
她这个师妹意志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正如别的仙女养灵兽。
云天宗大师姐养猪。
云天宗二师姐养鬼。
妙哉。
真的是一眼看得到头的宗门未来。
“我现在还是觉得有点荒谬,以至于怀疑我其实是在做梦。”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盯着谢允星那张清清楚楚写着“大家闺秀兼乖乖女”的脸蛋——
“就像看见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某日突然叛逆期降临在月中考核交了白卷,果然海水不可斗量啊,师妹。”
……
後半夜时大家都不太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