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云溯!我给你送宵夜啦!”
云溯头也没擡,还在写字。
何晏晏凑过去看了看,这时候太傅年纪还小,字当然比不上以後的,但是也已经初见风骨,她很给面子地拍手叫好:“好字好字真的好字啊!”
云溯默默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没说。
他似乎把所有的书页都合在一起,何晏晏看到底下已经垂了不少,看着应该有二十多份了。
把雪梨汤放在一旁,她毫不客气抓了一个放在面前半分未动的绿豆糕,含糊不清开口:“完完整整抄这麽多干嘛,老师又不会一点点检查。”
“我跟你说,这种罚抄随便写写就行。”
“先生根本不可能一张张去数的,况且你都合在一起,他更数不出来的。”
虽然馀星回除了一开始就抄过兵书,基本上没有让她“罚抄”,他布置的抄写,练字的意义远大于“罚抄”,如果真要“罚写”,基本上都是让她交文章,只是每次交上去的时候,她都能看到一个皱着眉头,露出一种“怎会如此”表情的太傅。
正想到这里,云溯却总算出声了,打断她喋喋不休的“经验之谈”,淡淡开口:“我写这些,不是认罚。”
何晏晏:嗯?
她疑惑地凑上去再看一眼,顿时大为吃惊,云溯写得还真不是先生让他抄得课文,而是写了一大篇文章,直指当年的山戎之盟。
何晏晏沉默了,然後她更加沉默地把手从纸收回来,省得自己这双无能的双手玷污了神童锦绣文章。
看着云溯终于写完了最後一部分,把纸上放在一份风干,何晏晏瞅了瞅这堆字,又瞅了瞅眼前的云溯:“先生今天才罚你,你不怕你交上这些他更生气?”
云溯回答很简单:“他不会。”
何晏晏:?为什麽
云溯擡起头,望着那双瞪大的双眼,她疑惑又奇怪看着他,似乎笃定他一定会回答。
明明这些事情不必和她说,但是望着那双眼,他沉默片刻,不由自主顺着她的意思开口:“苏学士武将出身,之前曾在父亲手下任职,前些年因为上书,频频惹怒衆臣,方才一直不得晋升,这才领了教书的闲职。”
原来是这样,何晏晏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责怪,这还是历练呢。
只是这些大人说话七拐八拐的,要换作是她,才想不到这背後的深意。
长大後太傅心思深沉就算了,但是如今这才几岁啊,这心思七拐八拐比她还多。
何晏晏摇了摇头:“年纪小小,想得挺多。”
“不过,我觉得——”她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超对!”
云溯微微一愣,正在整理的手微微顿了顿,烛光阴影里,他漆黑的眼睛就朝他看过来。
“是该打,就算现在不能打,也不能忘记怎麽打,被割让的土地也总该要回来的,否则没有天险可守。”
云溯目光微动,似乎想说什麽。
“不过嘛——”何晏晏话风一转,“不过现在不合适,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後人的智慧’。”
听到这里,他垂下了眼,终究什麽也没说。
何晏晏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又去拿他桌上的绿豆糕吃。
要不是经过这一遭,何晏晏还真的不知道时时刻刻把她拉住的太傅居然还是主战派。
毕竟在原文里,大燕交到他手里已经太晚了太晚了,内忧外患到达极致,那时的大燕已经完全没有馀力可以派兵力出征了,他光独自一人拉动这腐朽的王朝重新啓动,就已经费尽了心力。
至于重生以後,有後面周王这个对照组,他想来是不会在这个眼看就会死的王朝里耗费多少力气了,一切先扶持周王上位再说。
“你以後会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成为很好很好的太傅,”何晏晏认认真真看着他,还不忘再给他灌鸡汤,“所以你一定可以完成你少年的报复。”
“……太傅?"云溯似乎这才回过神。
何晏晏眼睛一亮,立刻就冲到他面前:“怎麽样怎麽样,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云溯只是看着她,眼底漆黑深邃,像是冬日里笼着寒雾的夜空。
好吧,还是什麽都没有。
何晏晏有些遗憾,但是又很快振作起来。
“好吧,那今天就算了,明天我再来找你,”她拍了拍他的肩头,神神秘秘笑了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希望你喜欢。”
云溯看了看自己肩头还只之前才拿过绿豆糕的手,什麽都没说。
何晏晏放下了雪梨汤,带走了他房间里的糕点,打着哈欠回去了。
房间里,她准备的绝版书已经装了满满一大箱。
何晏晏满意地拍了拍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