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还能管谁叫姐姐呢?
相克之物,多半相生。阴阳调和,两极共存。
神木与厄沼,原来竟是双生之神。
她早该想到的,厄沼的真身就滋长于神木根须,一木一沼,本是同根生。
晓羡鱼冲奚元眨眨眼睛,口吻轻松:“哎,难道我居然是福泽万物的灵源神木?这也太厉害了,天下第一便罢了,敢情整个修真界还是我养的,嘿,他们下次见到我准要磕头敬拜呢……”
突然想到什麽,声音愈渐低弱下去。
没有下次了。
世人不会再见到她。
奚元蓦地擡起眼,素来黑白分明丶倒映静水的眼眸充斥血丝:“不。”
他嗓子片刻间便哑得可怕,像嚼碎了刀子往下咽,每个字音都沥着血。说话时,仿佛生疼:“还有别的办法,我不许你……”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紧接着,无数猩红的血线一刹间从他心口处探出,扭曲着将他缠裹,犹如缠在神木树身上的那些。
丝丝缕缕,千束万绕。
奚元猛地咳出鲜血,苍白的唇殷红一片,身形如秋风落叶般无力跪倒。
厄沼笑道:“你瞧,我说过。你会死在这里。”
前世无懈可击丶难以摆布的傀儡,终于在这一刻,被死死攥住了软肋。
他一生之中,仅有过两次乱了阵脚。
一次,是苏漪在禁牢与魇骨里的半片元神同归于尽时。厄沼元气大伤,陷入沉眠。
第二次,便是此刻。
心神震荡,万念俱灰,于是被傀线彻底反噬,再也无力挣脱。
原来杀他如此简单。
只需要她。
晓羡鱼反应已是极快,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一道剑意便杀了过去,欲削断那些诡异的血线。然而锋锐无双的剑意落到血线上,宛如落入水中的火,竟倏而熄灭。
下一刻,血线将奚元彻底吞没,交织成一团深红的雾,悬在半空之中,犹如一面染血的镜子。
依稀倒映出其中苍白冷败丶毫无生机的身影。
剑光如雨,顷刻间交织落向血镜,可那血镜看得见摸不着,每一剑都如同穿透雾气般徒劳。
晓羡鱼的心底冰凉一片,身形飞掠,转而攻向树上的厄沼。
她动的瞬间,手中的剑亦同时动了,金灿灿的剑光划破寂夜,在昧暗中流转出一道极干净利落的轨迹,势如金龙出海,腾跃龙门。
剑是极正派的剑,可剑意杀气森森,鬼魅狠戾,使得那龙影好似一条嗜血妖龙,狰狞地张开獠牙撕咬而下——
厄沼不躲不避,白衣身影被四分五裂,如雾消散。
果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化身。
几息後,另一道影子从更高的枝桠间落下,白衣青年靠在金花玉叶间,温柔地向她勾手。
“姐姐,过来。”
“同我叙叙旧吧。”
晓羡鱼握紧了跃池,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她垂头瞥了眼血镜,奚元眉目紧阖,纹丝不动,任凭缠绕周身的血线欢快吞噬着他的血肉。
一丝气息也没有,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别看他了,他已经死了。”白衣青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亲昵又不虞地说着,“你看看我。”
晓羡鱼脸色极冷:“他没死。”
厄沼阴惨惨地笑起来:“他剥去灵血,只剩下半颗心脏,已经被我吃了。”
晓羡鱼强自镇定着,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抖得厉害:“那又如何,我会让你吐出来。”
“你看我了。”厄沼语气轻柔,“姐姐只有恨我,才会一直看着我。”
晓羡鱼阖了阖眼,混乱的思绪稍稍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