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不比杜昔言温顺端庄,否则小时候也不会第一次和杜昔言见面是爬墙进去的。
禁足令根本拦不住她,柳小姐又爬墙了。
深更半夜摸进杜府,悄悄给杜昔言的门缝递纸条,约定了私奔的时间,相会的地点。
杜昔言赠了她一枝牡丹。
正式逃离那日,柳小姐收拾了细软,换上了小厮的衣服从府中溜走,忐忑又期待地等在一座桥下,河边种满了杨柳。
从白天等到黑夜,杜昔言始终没有出现。
柳小姐不相信她会食言,一定是被事情绊住了,于是暗中回到杜府,被守株待兔的柳府家丁逮个正着,带回了柳家。
柳家人太了解她了,只要控制住了杜昔言,她绝不会走,只能乖乖成这个亲。
柳杜二家通了气,杜昔言也被禁足了,就在私奔的前两天。她身体孱弱,门上只要挂一把锁,插翅难飞。
柳小姐就不一样,窗户全都钉死,门口守着数位家丁,她的贴身丫鬟的命捏在爹娘手里,敢跑就将丫鬟活活打死。
两个弱女子能拿什么反抗?无非是伤害自己的身体。
柳小姐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谩骂哀求,能试的法子都试过,最后只能绝食反抗。
离她的婚期不到四天,柳家人一合计饿不死,等她上了花轿就老实了。况且就算女儿“因病去世”,也比她和女子相恋败坏门风,沦为苏州府的笑柄来得好。
出嫁的前一天,饿了三天的柳小姐虚弱地靠在门沿,敲了敲门板,有气无力。
“我要吃饭……”
柳家人以为她想通了,端上丰盛的饭菜,柳小姐边吃边让爹娘放心,说她想好了,以后会顺自己的心意,好好过日子。
出阁当日,柳小姐凤冠霞帔,芙蓉面柳如眉,梳妆台的瓶子里插着一支凋谢的牡丹。
她穿上了火红的嫁衣,像她曾经想象过千百次的那样,嫁给了杜昔言。
她性情刚烈,选择了最决绝的死法,撞柱身亡。
迎亲的队伍到了,鞭炮吹打,接亲的喜人迈入房内,柳小姐倒在地上,脑后一地的鲜血。
书桌的宣纸洒落一地,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一个名字。
杜昔言。杜昔言。杜昔言。
她要将她的爱昭告天下,她没有错,她们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道!
柳家人瞧见,连忙唤人将纸张捡了起来,丢进灶台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不好了,小姐吐血了!”杜府的闺房内,丫鬟惊叫,紧接着挂在屋外的门锁被解了下来,杜母冲了进来。
“我的儿啊——”
杜昔言胸口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的手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手里的玉坠,泪眼模糊。
“阿絮……”
杜昔言昏死过去。
夜里她在床上醒过来,明明府里严令封锁柳小姐的消息,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帐,轻声问身边的人:“阿絮是不是没了?”
杜母怕她受刺激,骗她说:“没有,她好着呢。”
“那你让她来见我。”
“她已经到夫家了。”
杜昔言合上眼睛,不想再听。
她想:没有关系,我很快就会去见她了。
柳小姐死的当晚,杜府的小姐悲伤过度,呕血身亡。听说全城的大夫都去了,杜昔言一口一口的血吐出来,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放干,死得极为痛苦。
她死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鱼形的翡翠玉坠,是柳小姐送她的定情信物。
她弥留之际想:鱼儿啊鱼儿,若是你有灵,请带我回到她的身边。
生前的执念过于深重,死后她的魂魄没有去投胎转世,而是附在了玉坠上。
三百年以后,那枚玉坠冥冥之中终于辗转来到了它的前主人手中。
而杜昔言再遇了柳小姐转世后的魂魄,也就是甘棠,回到了她的身边。
*
傅清微听完,回去流了一公升的眼泪。
穆若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不喝白不喝,张口全盘接收。
小三花蹲在她俩脚下,好奇地看着她们俩在沙发做奇怪的事。
穆若水喝饱了,把纸巾盒拿过来塞傅清微手里,傅清微仍在断断续续地落泪和叹气。
“怎么会这么可怜,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