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伸了个懒腰,走到了手掌边缘,坐在了食指的掌边,与拇指遥遥相望。
他回头看白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不过我也想问你一些问题。”
对方的情报就是白鹄想要的,但白鹄自认为自己没什麽有用的消息需要被拷问。
“问吧,”白鹄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不占你便宜,公平起见,一人一问,轮流来。”
“好,”他笑了一下,“你说长得一样也不行,那和我一样的那位就行吗?”
“嗯?”白鹄卡了一下壳,才明白他在说什麽,“都不行,占便宜行为是可耻的,希望你我谨记,长铭于心,一刻不忘。”
“我一直都有记住。”
白鹄看了他一眼。
他朝白鹄笑:“到你问了。”
白鹄的视线往下,看到他背後的太阳图案,也看到了坐着的神像巨手丶高崖下方的汤汤白浪,以及自己左手腕上的水晶链。
想问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时间紧迫,我先说说我知道的信息吧。”
他双手向後撑了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海,视线却总朝白鹄身上飘。
“我现在的身份是藏在手链里的鬼,五行心愿屋出品,制作人为老板,身下的神像也是老板的作品,他做这麽多事为的就是这副雕像,而他口中的神,和雕像全然无关。实际上来说,他把神偷来这里,供养神,再将把神的力量借走一部分来塑造雕塑。”
他说完这些,才终于光明正大侧头看白鹄:“怎麽样?有想问的了吗?”
“这算一个问题吗?”白鹄也学他的样子後仰着看天看海。
面前是做工精细的大拇指,还有天海相交的尽头,浩浩荡荡。
他一直看着白鹄笑:“而後我再问这算一个问题吗,于是一直循环,但很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白鹄也笑了:“这样吧,我问两个问题,你从中二选一回答。第一个问题,你是谁?第二个问题,你曾经认识我吗?”
“……”他安静了一下,轻声问:“你不问雕像是谁丶老板为什麽塑造雕刻丶要怎麽把那个神杀了,只问我,是因为我比较重要吗?”
白鹄有些诧异,看向他,回答:“因为你不知道。”
对方是藏在被制作出来的水晶链的鬼,那些前情往事怎麽会被一个後来制作出的工艺品知道。
何况,这些在水晶里藏着的鬼恐怕只有出来的这一刻才算“活了”,借他人的经历套皮成为他人。
套皮再成功,也是假的,但记忆是真的。
白鹄只是在和记忆对话。
“轰隆隆——”天水交接的远方传来炸裂声。
隔得远,像沉闷的雷声。
白鹄刚看过去,就听见那个画皮鬼说:“我能不能先预支一个问题再回答。”
白鹄只好又看回他,点头:“请便。”
“在什麽情况下,你会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包括拯救世界。”
“什麽情况都不会,”白鹄想都没想就回答了,“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世界也一样,先爱自己,再拯救世界。”
他垂眼点了点头,又站了起来:“两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清楚,所以我将两个模糊的答案一并打包给你。”
高处风大,他站在边缘,总让人胆战心惊,细长的黑色发尾牵着他的衣领摇摆。
这回还是笑,依旧眉目弯弯,却笑得很让人心颤。
“我是闻述,认识曾经的你。”
白鹄被这句话猛地给呛了口水,还没开咳,就听这鬼说:“两分钟可能已经超了,我选择自我了结。”
彻底把白鹄喉咙的一声咳给憋了回去。
其实重力加速度是很厉害的,高空坠-落并不会像影视剧里一样拥有慢动作回放,在上方也看不到空中的人拥有怎样的表情,当回神过後,只会听见一声“咚”,而後大脑一片空白。
白鹄死死捏着刀,盯着那被白汤吞噬的身影,“啪嗒”一声,水晶串自动断落,身体似乎十分轻微十分轻微地抖了一下,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嘀哒哒的水晶落在雕像手掌上,清脆的声音并不那麽动听。
本来也是要死的,但动手解决,比看到对方自我了结,是不一样的感觉。
本来也是要死的,所以白鹄连手都没伸,一声也没喊,任由他坠-落。
早在白鹄看到头像变黑,白鹄就知道,他本来也是要死的。
倘若连鬼都放弃了攻击性,自然也不会有死亡结局,自然就是变成了黑头像。
何况,这还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游戏。
白鹄不会让自己死,而对方,也真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