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面之缘,现如今是两面之缘。
那是排队时前面那个手腕戴着黑色手串的男人。
僵硬的面容,微翘的嘴角,合上的双眼,虔诚得好像神佛座下的首席弟子。
那句得意骄傲的“就是死人都能求活哩”,多麽讽刺。
白鹄移开视线,左手攥着的手串一甩,扣到了手背,手掌一张,手串滑落,他的手腕也嵌上了这邪门的水晶手串。
他没有再停留,戴上手串後立刻也握着那个竹竿,身体一摆动一晃,一个用力翻转,他跳进了竹帘内。
系统下达的指令是求水晶手串,而这家五行心愿屋又是靠水晶手串来养鬼,必然不会将前来求愿的人就此扼杀。
所以不可能进了这个地方就没有出口。
黑气从竹帘中-出来,说明竹帘是另一个空间。
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是与五行心愿屋那条街的空间相连,那麽只能是里面那个空间。
一切一切,无论是湿冷的黑气触-手,还是翻滚的高汤,都只是为了逼迫白鹄戴上手串罢了。
手串,也是手铐,也是吸血绳。
但白鹄并不需要所谓“保平安”的手串,他自己就能保自己平安。
这玩意戴上去之後,取下来还得花点时间解决。
系统只要求“求”手串,又没要求必须“戴”手串。
白鹄原本只打算拿走手串的。
但看到那个“信徒”的面具,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被永久嵌上的夺命镣铐,吞噬生命才能松下枷锁吗?
雕塑壳又算什麽,死後还好心给的棺材笼吗?
他想,他要砸碎这些棺材笼子。
戴上手串的那一刻,十分明显的,像拴紧了灵魂,从头皮到脚底板不自觉地紧绷了一瞬。
但只是稍微这麽“麻”了一下,消散得快,下一刻就无知无觉了。
在白鹄跃进竹帘的下一刻,“哗啦啦——!”
巨浪打下,冲散烟雾丶冲垮雕塑,四根日天日地的立香被滚进了脏兮兮的泡沫里不见踪迹。
而白鹄丝毫不察,他翻滚进了竹帘内,啪嗒一下,一个屁-股墩坐在了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石凳上,惹来不少行人侧目。
白鹄的鼻尖嗅到一股孜然烧烤味,尾椎骨被磕到的酸爽从顺着神经传递到了脑子,呲牙咧嘴的嘴脸还没皱起,就听见旁边一道不耐的女声。
“你怎麽这麽慢?”
这位简直是急性子。
上一个副本的和绮是霸道的大姐头性格,想说什麽说什麽,压根不考虑别人想法。
而这个副本的刘清虹一身执法公务员的浩然正气,但有着理工科的冰冷和追求效率的理性。
她做什麽事都是直奔主题,真把这趟旅程当打工,早早完事,不在意多一点无关事物。
比如现在,她一点也不关心白鹄的出场方式,站在白鹄对面,叼着不知从哪借来的橡皮筋,一边将碍事的长卷发绑起,一边说:“走吧。”
白鹄的脑子现如今像被榨汁机的刀片绞过一样,内部乱得不行,冷汗从额头冒出。
他没晾着刘清虹的话,强忍着痛,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倦怠,问:“您有去下一站的地铁币了?”
“不是去地铁站,是各回各家,”刘清虹朝他摆了摆手机,说,“之前我就发现了,这部系统给的手机不是空机,有着上一任主人的使用痕迹。我们拿着这部手机,就是要扮演这部手机的主人。”
此时接近傍晚,光线藏于云层,长又宽的步行街到处弥漫小吃摊的香气。
人影错落,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又有谁知道隔着一条街背後,是掠夺一条条生命的炼狱。
白鹄的粉发被额前汗水打湿,黏在了眼前,他撩了一把头发,靠在石凳背,看向街道两侧商铺始终明亮的灯光。
黑眸中藏着光,润湿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唇下的银线黯淡,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在此刻增添了幽深和神秘。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像游神又像注视,停了一会儿,才十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移开视线。
他一个转眼,看到了刘清虹左手上戴着的水晶手串。
白鹄没有回复刘清虹的话,而是问:“你为什麽戴上了?”
刘清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红色水晶串,没有回答,反问:“你又为什麽戴上?是想找什麽上天入地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