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後湿冷,耳膜震痛,脑仁也抽痛着,闻着腥臭味与香火烟,碎片还未落地,白鹄再没停留,最後瞥了一眼,利落起身。
只是转身的一霎那,白鹄就已经将刚刚所见的抛掷脑後,立刻理清了现在的处境。
这个五行心愿屋所谓的喜用神,实际上就是拿市民当养分。
水晶链不知道藏着什麽东西,带回去之後,靠自身精力养鬼,养成之後,再回来摘下手链,连肉-体都被留在这里。
骨肉被当成了蓄“水”罐,最後垂死的生息成了引燃索,使用得淋漓尽致。
黑店。
一个恶心的丶丑陋的黑店。
白鹄快速掠走雕塑上的水晶手串,徒手就将颈後那片湿冷扼住。
与在排队时触碰那对情侣肩膀後指尖残留的冰湿触感不同,这次抓到了实体。
像海里生长的生物,滑溜溜粘腻的触-手,也像软趴趴的舌头,触碰到的每一处皮肤都被冰刺了一般,仿佛有无数细小冰针刺进毛细血管内,钻进骨髓,冻结所有温度与活气。
这让白鹄有一个瞬间,想到了海下死亡冰柱。
所到之处,冰封生命。
然而,白鹄一个用力,转身,立刻把这死亡冰柱拧断了。
还没看清,手上那捋黑气就兀自消散了,与香炉上的白烟交错。
前面爆炸的“储水-罐”哗啦啦地涌来,什麽脂什麽液什麽碎片,混成一团。
那是一处翻滚着碎石片丶冲击出白泡沫的高浓骨汤。
奶白,却异常显脏,让人联想到沙漠中洪水。
无穷无尽涌来,倒下的屏风被冲击被撕碎,浮着碎木。
方桌所处的台阶之上已然包围,那群洪水沫的白与天上乌压压的黑形成对比,压迫感十足。
而雕塑背後的台阶下是唯一没有被那群雕塑占领的地方,那是一堵弧形墙。
像门外长廊的浮雕壁一般,刻着衆民参拜神明图,上面的每一处褶皱线条都有嵌镶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石。
在远处又一次的连续爆炸响起之时,冲击推动着“高汤”,卷起雪壁,冲浪般,冲-刺袭来。
白鹄丝毫不惧,瞥了一眼,垂下眼皮,将那还未燃尽的香炉归还。
香炉被端在雕塑端头上方,他的手指掐了最边长根香的一半,插在旁边,而後立刻朝後冲-刺一跃。
同一时刻,“哗啦——”
“高汤”建起的雪壁扑了个空,哗地击打方桌与雕塑身,裹挟着重重泡沫,带走了方桌残骸的碎木板。
馀下唯一清净之地,矗立象牙白的断头雕塑,上方香炉充当头颅。
三根两长一短的催命香此刻成了三短一长的四根香,歪歪扭扭插着,像日天日地的国际不友好手势。
白鹄此刻已经踩着水晶石攀上了弧形壁,盯着仍然逐渐上升的竹帘,脚下一蹬,跳跃而去。
乍然,他似乎成了那个碎在半空中的黑影一般,身形一样矫健丶凌厉,像一鈎弯弓,静止无风,身下涛涛。
这一刻,幻影与现实毫无差别。
国际不友好手势飘飘然冒烟,缭绕丶缭绕,一圈一圈,像虚托在他身下的筋斗云,以防结局重演。
然而此处无巨日无蛇头,只有滔滔浪花与沉沉黑云。
“哐当!”
白鹄单手稳稳抓住了竹帘下方的竹竿。
空中不稳,前後摇晃,白鹄的左手还攥着黑蓝的水晶串,他低头向下看。
远处无休止地炸开一群又一群的无用空壳雕塑,层层堆积出了一面巨浪,距离白鹄不过两米低。
巨浪之上,不是又是哪位求愿人还愿人的雕塑碎壳,稀稀拉拉,甚至不如雪白的泡沫起眼。
生前泯然衆人,死後仍被雪藏。
上方黑气垂下的“木偶线条”已然随着身毁而断裂,黑烟以缓慢的速度消散。
现在望眼过去,那团黑气像路过人间的巨大水母,软趴趴飘荡下无数触-手。
晃动终于逐渐停止,竹帘还在上升,即将来到空中的那团黑气,而巨浪已经被堆叠到了面前
白鹄清晰地看到了在上方冲浪的一片面容,或者说,一片像面具一般的人脸雕塑壳。
它被泡沫推着到达了巨浪顶端,正对着白鹄,仿佛巨浪是它面具之下的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