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身着西装的男人缓步上台,嗓音洪亮。
“在这辞旧迎新的欢庆时刻,自是少不了歌舞作伴。”
男人优雅躬身,让出了一条通路。
“那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玫瑰舞厅的头牌,季曼茵!”
女子在欢呼与掌声的簇拥下,袅袅婷婷走到台前。
她也如玫瑰一般,美得肆意张扬。舞台的灯光汇聚在她的身上,若泼洒了满地的流星,如此耀眼夺目。
季曼茵握住话筒,眸子里碧波荡漾,似有诉不完的情意。身着华丽舞服的伴舞已做好了准备,姿势整齐划一,只待乐声响起。
“多谢诸位贵客愿意捧场。今晚,为大家献上一首《春华》。祝愿各位在新一年,幸福美满,得偿所愿。”
两边的乐队已将乐声奏起,季曼茵的歌声,也如潺潺流水般,汇入宾客心底。
“雨纷纷,昭示春来的消息。
我聆听,万物复苏的声音。
柳叶儿,桃枝儿,我拾起春的意。
春华浓,春意暖,我醉于春的谜……”
炫目的强光刺得苏忆歌睁不开眼,耳畔喧嚣,在这一刻是如此遥不可及。她向窗外看去,万物凋敝,唯有人造的灯火,在不知疲倦地闪烁。
不知九夕今在何方?不知叶教授是否安好?剧院的同伴们应当拿了工厂的第一笔工资吧,好想去看看他们……
苏忆歌鼻子一酸,思念如潮水涌上心头,近乎要滚下泪来。
季曼茵的歌声扣人心弦,如春风般和煦温柔,近乎要拉着她跌入梦境。
隐约可见,春暖花开,友人,爱人,亲人在向她招手,欢迎她的归来。
“这位想必大家都认识,谢青杰谢老板!至于旁边的这位女士……”
苏忆歌猛然惊醒,回头望去,舞台中央的季曼茵早已不见了踪影。
“咱们也躲不过,去吧……”谢青杰苦笑着耸耸肩,指向前方的一处圆桌。
苏忆歌像是被赶鸭子上架般,跌跌撞撞走向前,酒味铺面而来。她从没接触过酒,这般辛辣刺鼻的气味呛得她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名为月瑾,凌木诗的妹妹。”谢青杰笑得眉眼弯弯,替前者补充道,“凌月瑾女士很少抛头露面,这是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会有些胆怯,你们莫要为难她。”
“别开玩笑了,她耍得唐惊水团团转,和逗小狗没什麽两样,难不成还怕我们?”大腹便便的男人咧开嘴,嘲讽地笑,叼在嘴中的烟卷吐出口,与苏忆歌擦肩而过,挑衅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件事,到底是怎麽传的……夸大其词到离谱的程度。
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但来此的宾客也是非富即贵,苏忆歌自然不想惹出事端。
“孙万复,你可别太过分哦。”纤纤玉手拂过男人的脸蛋,他身後探出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她面若桃花,笑意盈盈地向苏忆歌走来。
“童兰小姐?”
童兰亲昵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好惊讶的样子呢,我们明明都这麽亲密了。欢迎哦,月瑾。”
她认出我了?
……也是,她的确是做了僞装,但以童兰的情报网,和与自己的合作关系,不认出来才奇怪吧。
这桌除了童兰这个熟面孔外,白鸿影也在。
他冷脸和苏忆歌打声招呼。知晓了“凌月瑾”这个名字外,他已没有了上次的好态度。
苏忆歌的态度倒是很好,却也只是得到白鸿影“哼”的一声。打完招呼,俊秀的青年扭过头,朝孙万复怒目相向。
他从前对唐惊水,对军统固然有疑虑,但唐惊水一手提拔了自己,对自己尽心尽力,真诚相待并非虚僞,他当然受不得孙万复这麽调侃自己的恩人。
孙万复轻蔑扫了白鸿影一眼,白鸿影是个脾气暴的,当机立断选择对孙万复进行人身攻击,孙万复也正如他所说,酒囊饭袋,蠢如鹿豕,二人便这麽吵起来。好在这儿本就闹哄哄的,隔壁桌高谈阔论,嬉笑怒骂也是不绝于耳,谁会注意到这桌的情况。
坐在苏忆歌正对面的,是另一个生面孔。他板着脸,像是听二人汇报工作一般,没什麽兴致,却还是听着。孙万复瞟了一眼他,想起来有这麽个救星在,连忙扯住他的袖子,像是想把他也拉进战场,男子仅仅淡漠地点了个头,却始终一言不发。
趁着衆人注意力被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扯开的间隙,谢青杰附在苏忆歌耳边,悄声细语介绍起了在场的人。
“孙万复。唐惊水手下的处长,不过他对唐惊水指名道姓让白鸿影来管理的事儿一直怀恨在心,二人不对付。他旁边的这位……封渊,简单点说,是之前和唐惊水明着干的对头吧,不过,白鸿影挺怕他的。”
“你们的关系还挺复杂,难怪唐惊水的案子一直难以告破。”苏忆歌若有所思。
在童兰的调解下,二人总算息事宁人。白鸿影把椅子往童兰那里搬,闷头吃饭。那狼吞虎咽模样,像只饿了几天,刚碰上好心人送吃食的野猫。
孙万复对这位封渊先生倒很是热切,屡屡敬酒,说的无非是一些多提携,多关照之类的话,封渊显然酒量极好,配合孙万复喝了几杯,仍然面色不改。倒是孙万复,几杯白酒下肚,已然头晕眼花。
谢青杰盯着桌上的饭菜,笑得诡异。
“在下催个菜,抱歉各位,在下失陪片刻。”他起身,理了理些许皱起的西装。
“那有劳谢先生了。”
这桌饭菜确实上得慢,让苏忆歌也有些等不及,没想到谢青杰会这麽好心嘛……真是奇了。
苏忆歌放下碗筷,前方的孙万复仍在喋喋不休,那後桌的宾客似乎也与他应和着,孙万复看起来是个人来疯,借着酒劲儿,情绪比方才更为激动。
“哦?你光这麽说,连点表示都没有,我怎麽信你?”封渊擡手,将酒杯举到了孙万复面前。
孙万复就算烂醉如泥,也不敢不接封渊的酒,他痛快地一饮而尽,醉眼朦胧的目光扫向了厅内的人群。
他不在……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