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信任过你。向你投诚,也只是为了挤掉罗宣这个竞争对手罢了。我深知你的秉性,你喜欢掌控一切,你想要架空我,让我乖乖做供你驱策的政治傀儡,我便顺着你的意,故意疏远了女工们,纵容你安插的走狗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我身边赶走。。。。。。”
“住嘴!”
裴叙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你给我住嘴!不准再说了!”
“为什麽不说?!”
祝珏声音蓦然拔高了八度,冷冷笑道,“怎麽?得知你裴大公子被人像猴一样戏耍,脆弱的自尊心破碎了?我偏要说下去!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地说!让房间外的人都能听见我的声音!”
裴叙额上的青筋一下一下跳动着,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他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听过一句重话?现在被人这样毫不留情地当面顶撞,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愤恨地盯着祝珏,仿佛要将她彻底盯穿。
祝珏却完全不被裴叙的目光影响,坦然地回望着他,从容不迫地向他揭示自己一层又一层的隐秘。
“是我谎称竞选委员会要调查资金来源,引诱你转移藏匿的赃款黄金。”
“是我向武凌云通风报信,让她发动武氏在警署的势力,埋伏在裴氏集团大厦周围逮捕你和你的走狗。”
“也是我劝说沈慕照,让她不要因为我的竞选而放弃争夺家産。”
“裴叙”,祝珏缓缓勾起唇角,脸上带着某种残忍的笑意。
“你目前的困境,细细追溯起来,都有我的一份呢。”
裴叙暴怒的脸忽地放松了下来,仿佛一根紧绷的丝线“蹦”地一下断开。他双眼放空,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空白。
“我真的,真的,认真地想过”,他失神地看着祝珏,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一下,“把你当作自己人信任。让你对我敞开心扉。”
“为什麽,为什麽你能毫无芥蒂地信任我妹妹,却自始至终都对我心存提防?为什麽,我比沈慕照究竟差在哪,为什麽你们总是站在她那一边。。。。。”
“够了!”祝珏冷笑着打断,“在我面前,还是收起你这副黯然神伤的受害者嘴脸吧,裴先生。”
说罢,径直上前一步。她的脸几乎要贴在玻璃墙上,呼吸一起一伏,很快在玻璃上氤出一片淡淡的灰白水汽,模糊了对面人看向她的失魂落魄的眼睛。
“想要真心,就要拿真心来换。不肯付出真心的人,就没有资格去奢望别人的真心。裴叙,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真心。你所有的只是权术。”
“因此,不要再问为什麽没有人对你忠诚。因为你不配。道理就是这麽简单。”
眼前蓦地一暗。祝珏看见裴叙倏地站起,他的一双眼蓄满了泪水,那神情活像一个使出浑身解数仍得不到糖而终于崩溃的孩童。
“不论是妈妈,还是你,你们都一样。你们女人全都一样!”裴叙在玻璃墙那边凄厉地高声叫喊着,像是蒙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冤屈,“我会出去的,裴氏的叔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支持的继承人被别人取代,我一定会从这里出去的。然後狠狠地报复你!你等着!”
祝珏轻笑一声,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般漠然看着裴叙。
“你其实心里也清楚,你们所谓的男性联盟,是多麽脆弱丶多麽不堪一击的东西吧?他们能帮扶你,自然也能放弃你。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是抓紧机会向裴氏的新家主表忠心,还是豁出身家性命来保你这个即将失去所有股份的问题经理,那些人精,应该不会不知道该怎麽选吧?”
裴叙仍在凄厉地高声尖叫着,试图隔断祝珏的声音。祝珏看着面前人掩耳盗铃的丑态,只觉得浪费时间,当即立断放下了手中的话筒,转身便走出了会见室。
走出警署的大门,祝珏做了个深呼吸,勉力平复刚才激荡的心绪。初秋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进入她的胸腔,激得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午後的阳光正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树影。祝珏在这树影下慢慢走着,不知怎麽心下怔怔,神思恍惚。
身後隐约传来“祝姐”的喊声,听起来竟像是陈语的声音。祝珏像触电般脚步一顿,猛地回过身来。
警署仍矗立在那里。一片叶子打着旋,施施然从她的眼前飘下,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原来是幻听。祝珏慢慢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微风在阳光下吹过,像一只极尽温柔的手,抚过她的眼角,试图将那里的潮湿轻轻拭干。
现在还不是停下来悲伤的时候。她还有要走的路必须走完。
她必须前行。
她们必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