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房子
秦野反应迅速,伸手抵住关闭的门,大步往里,单臂半抱把人捞了出来。秦曳的温度并没有因为那粒药而掉下去,浑身发烫,已经闭眼晕过去。
年幼的孩子不重,这一串动作对秦野来说也不算多难。只是离开电梯之後再回头细看眼前场景,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瞬不适。
没有血盆大口庞大古怪的生物,也没有惨绝人寰寸步难行的机关,正常的沙发丶正常的桌椅丶正常的墙壁,正常得甚至有些普通乏味了。
过期二十年的房子原封不动出现在秦野眼前,连带他主动或者被动模糊的细节也补全——
窗上潦草粘了纸,只能零散透进光,灰白黑的废纸被那个男人混乱贴着,像平常父母关掉孩子的电视机一样关掉外面的景色,关掉他为数不多的娱乐手段。
角落椅子上叠一把凳子,面积大概能站下两只脚,立在没有倚靠借力的地方悬空很能提神醒脑,瞌睡摔下来多少有点疼。
鞋架放着鞋子,鞋子下死过很多东西,比如纸飞机,比如某一餐午饭,比如还剩一口气的麻雀。
男人前脚从那只羽翼未丰半死不活的鸟身上碾过去,他後脚出门用纸巾把那团血肉裹起来送进垃圾桶,那时候能力有限,行动范围太小自由太少,挖坑入土是奢望。
这一段离秦曳还有几年,但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东西还是那些东西。
秦野很快回神。
这里跟之前堪比体力活的噩梦太不一样,实在有些突兀,但更突兀的是除了他跟那个更小一些的“他”,还多了个沈白妤。
照理说场景交融,人员清场。这个局外人不该在这里。
对方正在打量周围,带一丝好奇诧异,但不多。
秦野没太管她,把失去意识的秦曳放在身边角落,简单做了检查。
小孩的头微微耷垂着像在睡觉,安安静静,眉间皱起一个小的褶。问题不算大,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病了累了营业一天,这段时间没安安稳稳睡过觉,毕竟只是孩子,倒下也正常。
秦野蹲在一旁,收回松垮搭在人额头上的手背,手臂打横架膝盖,擡头看向走到他身侧的沈白妤。
刚刚还在她身边的孩子不见,像是用完了之後可有可无的挂件,被摘下收起来。
秦野虽然没开口问,但沈白妤知道自己该稍微做点解释,于是坦然交代:
“没有沈小玉,也没有另一个小时候的我。不好意思啊剧情需要,偶尔撒点小谎,我知道你懒得介意。”
她说完终于舍得介绍自己,明牌一摆放在台面上:“我是这里的npc,跟他一样。”
沈白妤擡头朝半空轻轻一点。
秦野视线顺着扫过去,是不知道什麽时候跟来的贺崖。
黑色乌鸦配暗色屋子,倒是很搭。
沈白妤:“在这个世界换着身份接近你们这些‘演员’,帮你们相处得更好就是我的工作。虽然这个词不适合你,你也没在按着要求做,也不需要我插手。”
其他参与者进入角色足够快,像面对其他扮演任务一样,轻车熟路,信手拈来,迅速地成为所谓的“亲人”,重新养育一遍年幼的自己,圆儿时的愿望,补未成的遗憾,轻轻松松,亲亲热热,温情熟练地好像排演过很多回。
而这个人到现在都跟孩子不近不远,不冷不热,没个关系,没个称谓,走在一起甚至能当陌生人看。
但进度在动,剧情也不算脱离。
秦野看着别处听她讲话,周围很静,像无波无澜死气沉沉的水面。他看起来难得耐心,因为除了听,没有其他事做。
女人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
秦野重新往回望,沈白妤似乎很满意他把视线放回来。
她继续往下:“我不清楚你是什麽情况,但能够改变环境的只有高级npc,小孩的梦都能实质化,你的身份肯定不止参加者。”
秦野:“是吗真厉害。”
回应到位,但语气和态度很是敷衍,听起来跟“已读”一个意思。
沈白妤顿了顿:“没什麽想问的?”
秦野笑道:“你不是不清楚,我能问什麽。”
很精准地让她哑了一哑。
沈白妤蹲下身,两大一小三人站位像个别扭的三角,随後她不知哪里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手里递过去。
“选一个?”
女人的声音微微上扬,左手是儿童退热贴,右手是把刀。
两样反差很大的东西出现在一道选择题里,恶趣味的出题人开始补充解释:
“虽然听起来有点难以理解,但是杀了他你就能去下一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等到进度条满,大人消失,孩子继续在这里生活。”
她视线扫一圈:“这里说到底不是他的世界,普普通通一场虚幻的梦。况且他这样的情况,恐怕也很难过好。”
话里话外给出了推荐选项。相比之下那把刀明显离秦野更近。
沈白妤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笑,卷发落下来,弧度弯得刚好,手往前又递了递,等着他做选择。
变了的环境,晕倒的秦曳,定生死去留的选择题,挑在一个时间挤到秦野面前。
秦野半耷眼皮,先瞥向刀,又扫过女人的另一只手,拿了用来凑数的那个选项。
他的表情还是可依可靠的稳当,不见迟疑也没有动摇,017偶尔觉得天塌下来地裂开条缝这位宿主都能站在中间看会儿风景。
秦野在沈白妤意味深长的视线里漫不经心拆开包装,取出东西,撕去那层膜,很是随性地盖在秦曳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