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走了几步,站在书架旁,“山长如何能允许《周易》与《中庸》混在一起?而山长所珍藏的几种云梦秦简,又岂能随意堆放在一块,甚至并未按粗细长短,一一摆设好。”
这间书房乍看之下,确实收拾得很干净,但若是有人知晓杨慎行平日的习惯,只要在这儿呆上一会儿,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衣衫被换过,身上连血迹都瞧不见。屋内摆设被重新规整,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总不能都是杨慎行上吊前自己做的。做完这些事,还有心思上吊?
应是有人与他发生过争执,且又急急忙忙地替他换取去衣衫,摆设全屋。
慌乱之下,又如何能做到将东西规整到远处?只能做个表面现象罢了。
既是桌案丶书架都有不对,那当时的场面定是十分激烈。
定是有打斗的。
“谢大人,得烙饼了。”
沈雁回将杨慎行的衣衫剥下後,细细检查了一遍,却只见有轻微破皮处,未见明显致命伤痕。
内伤?
“烙饼?”
谢婴握着笔杆子的手一滞,“雁雁,饿了吗?”
“你觉得呢?谢婴,我会在验尸的时候开这种玩笑吗?”
沈雁回眯起眼,擡眸望了一眼谢婴,目光中带有一丝。。。。。。鄙视。
“我觉得,与尸体有关。”
谢婴清咳了一声。
“谢大人聪慧,那我们烙饼吧。”
在衆人一种诧异的目光中,沈雁回真的调起了面糊糊。
她慢条斯理地掺水,调面,再将需要的食材加进去,又筷子轻轻搅动,手法十分娴熟。
掺了白梅丶葱椒丶醪糟等调成面糊做出来的饼,往小锅上一烙。
喷香!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戴佳伟费尽力气,终于将口中的抹巾给喷了出去,才得到片刻的新鲜气息,便破口大骂。
“今日是寒食,怎可生火!既是一定要生火,为何烙饼!既是偏要烙饼,为何要在山长的尸体旁烙饼!你这女仵作,是不是厨娘的行当没有当够?你是来莲清书院验尸的,不是来做饭的!岂有此理去!山长,山长,她竟这般不尊重你!唔唔唔。。。。。。古官,古官,妖努。。。。。。”
“明成,塞两块吧,一块嘟不干净。”
戴佳伟支支吾吾,再被塞了第二块抹巾後,终于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但他浑身颤抖,面色赤红,看起来肺都气炸。
“白梅饼验尸?”
苏玉环眼睁睁地看着沈雁回面对戴佳伟的辱骂,依旧面不改色丶小心仔细地拿锅铲烙饼,“我原在古籍上见过一二,没想到是真的,沈仵作竟连这个都知晓。”
“我也是第一次尝试。。。。。。”
面对苏玉环的夸赞,沈雁回霎时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生前的伤痕,在死後会因血液不流通,并不显现。
在现代有照灯等多种办法解决,可在古代不然,沈雁回只能尝试古人们凝结的智慧。
“第一次尝试?”
沈奈扯了扯苏玉环的衣角,面露担忧之色,“若是不成,岂不是对山长遗体的大不敬?”
白梅饼的香味萦绕在整个莲清书院。
它在炭火的熏烤下逐渐卷起了焦边,香味交叠,不只有麦香们还有一种白梅自带的微妙甜涩。
焦褐的面皮渐渐展开细纹,待熏烤好,整个内里都稍稍鼓起,似是戳一戳就能感受其焦脆。
今日本就不能开火,冷雨配冷食,再加上出了这样一件案子,所有人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
这香气,着实有些诱人。
“沈仵作怎麽做饼来了。。。。。。这是要干嘛。”
“这麽香,我闻着好饿啊,今日我就吃了我娘给我做的俩青团。”
“这女子,竟在山长身旁做饼,这根本就是大不敬!饿啥饿,你这是不尊重山长,山长的死因未查明,你就饿,你不准饿!”
这烙饼,好香。
但在山长尸体旁这样,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