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此处是做什麽的?”地道里实在安静,相月白揣着袖子问他,“国子监怎麽还有这种地方?”
“具体我也不知,只知道是这密道先有,国子监建在这上面,第一任祭酒便将此处保留了。”岑道撩着袍子踏上楼梯,推开挡板,还分神回头叮嘱她,“楼梯陡,慢着些……”
只见相月白一步越几层,几下就蹿了上来,瞧着比他还灵活。
岑道:“……别摔了。”
相月白只注意到後半句,她仰起头望着岑道,乖巧地一点头:“好嘞老师。”
跟她想坑蒙拐骗自己师父时一个模样。
岑道欲言又止,最终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两人翻到地面上,一道月光正顺着高窗落在库房里,将他们包裹其中。
这一瞬,他们仿佛处在一个小小的月光织就的囹圄里。
岑道盯了那月光边缘片刻。
哪怕是囹圄呢?
只要月亮……依旧洁白。
他再擡眼时已抹去所有情绪,弯腰拿起一旁的烛台,走向库房另一侧的桌案,那里存放了这次案件的所有证物文书。
一摞又一摞,密密麻麻的字迹穿梭在书册纸张间,或是证词,或是案情记录,详细且字迹清晰。
东西没什麽特别的,证物除了钱袋和周云达的亵裤,再没有其他,证词倒是厚厚一摞,相月白大概翻了翻,所记全都中规中矩,京兆府应当没做手脚。
岑道先前已都察看过一遍,也没有什麽发现。
她边翻边叹:“写这玩意挺费书吏的吧?”
进出城人员名录……还没有达到目的,凶手会草率离开麽?
她找到出事及三天後的记录,一个个看了下去。
这算什麽事?她一个重生的人,躲避灾祸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可偏偏现在事情不按上一世的发展走了。
不但走向变了,她自己还莫名其妙被人陷害。
背後这人到底图她什麽?
改日得找徐百岁问问消息。
还是说那人盯上的其实不是她,而是她背後的……清雅门,亦或是谢听风?
她上一世在灭门之灾後意识到了师门笼罩的迷雾,可再没寻到过知情人能为她解答一二,这一世总算知道一个师父和皇帝相识,可能是帝党,其他就再没有了。
“老师,你说这可怎麽办?京兆府跟周柏山不会真的办了我清雅门吧?”
京兆府摆明了想两边都不得罪,这次本是相派挑事找茬的好机会,但有意思的是虞相的妹妹也卷了进来,现在虞相能为周柏山做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
能确定的是,周柏山一定会到楚都来疯,到时候有过嫌疑的自己那就是现成的活靶子。
“倘若周柏山进都,你便暂时不要来国子监,你师父会保护好你。”岑道将烛台放在地上,在她身侧半蹲下来。
此事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岑道也不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此事牵扯的已不只是周云达,这是滚烫油锅里倒入的一瓢水。朝堂风云诡谲,到时谢门主若是也不能独善其身……”他清俊眉目映了烛火,一半寒霜消融,语气万分认真,“可到郡王府寻我。”
他蹲下来时,相月白闻到了浅淡的皂角气息,想来是今天刚晒干的衣服。
相月白又想起那日他当头泼下一瓢水时的湿漉漉的侧颜。
凌厉,冷峭,惊鸿一瞥。
“可是我师父一个寻常江湖人,怎麽会也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