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整个人愈加寡情冷淡,本身就无温度的眼神更是宛如一潭死水,仿佛人还活着,却已死了般,雁翎实在不知道主上是经历了什麽,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暗自叹惋,为主子披上氅衣,伸手准备将掩在衣裳内的鸦发拨出来,重新为其挽个发,正待要取下头上唯一的簪子,却被制止。
“莫碰。”
言简意赅的话中竟压着一丝寒意,令人生怕。
使得雁翎的手进退两难,只能放弃挽发的想法。
他之前就有想过,这只青玉簪究竟是什麽金贵之物,看着其貌不扬,无任何亮眼之处,却被主子视若珍宝,日日缀在发间。
雁翎垂眸,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他该问的,就顺意退至一旁,等待主子用餐。
可满桌珍馐美馔,也没动过几筷子,看着主子逐渐消瘦的身子,只觉得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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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白芙芝一行人在衆人打量的目光中走进了渡层霄。
刚到前厅,就有吹拉弹唱的曲乐小调淌入耳帘,再往里头走些步子,就见到掌柜的站在一面长柜前,边翻账簿边拨算盘,模样甚是忙碌,即使客人走到跟前来了,也没擡头正眼瞧看。
白瑾先是上前,客气询问:“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被唤作掌柜的中年女人摇头,回的敷衍:“今日客房已满。”
“那明日的呢?”
“也没了。”
“那後日的呢?”
“嘿,我说你这人。”掌柜的耐心并不多,才被问了两三句,就拧着眉头指着一楼大堂:“这位客官,您这看看我们散座都无虚席了,何况住房,去别处瞧瞧吧。”
渡层霄已经是泉浦城最大的一间客栈了,住房且还不便宜,连这里都满房了,那别处哪里还有。
她和小瑾风餐露宿惯了,随意找个破庙或者树林将就几晚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这次还有男子同行,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受得了腌臜环境的。
于是白芙芝腆着一张脸,欲上前继续追问,未料有人先她一步,直接拿出一锭金子搁在长桌上。
掌柜闻声,没在意地觑眼望去,顿时双目瞪圆,竟没想到是来了贵客,直至这会才舍得停下拨算盘的手,擡起头来,看着眼前男子气质不凡,衣着华贵,立马变了副嘴脸,堆着笑说:“怪在下一忙就容易忘事,差点怠慢了贵人,刚刚才想起来,正巧还有间上房空着,若是贵人们方便,可即刻入住。”
接着马上把柜面上的那锭金子收了,嘴上支吾:“就是吧……贵人们也知道,琼光大会期间,住店比平时稍贵些,您这入住人数较多,只怕……”
边说着边伸手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纪筠璧并不多言,随即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扔在了柜台上。
掌柜脸上的笑容堆的更深了,马上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有双手直接“啪”地盖在绣了金线的钱袋子上。
白芙芝弯着唇,当着掌柜的面从钱袋里掏出两锭金,满脸无害的笑道:“这下怎麽都够了吧?”
掌柜一脸错愕,反应过来後,讷讷的点头,眼神中掺着惋惜。
“够了……够了。”
本来那一袋金子都是她的!
现在只能咬着牙看着那女子意气风发的昂着头,在小二姐的引导下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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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一楼大堂的喧嚣沸腾,二楼显然安静了许多。
同是吃饭的地方,不同于楼下散座,楼上均为雅间,多供贵客用餐,环境也更为华美精致。
雁翎推门而出,正巧看见一行人经过他眼前,她们步履匆快,很快就绕过四方走廊,去了三楼。
这不是方才楼下那群人麽?
就在雁翎杵在原地回想时,身後人也随之出了雅间,他披着大氅,眼神淡淡:“怎麽不动?”
而後顺着雁翎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酒楼里迎来送往的客人衆多,并无特殊的人值得留意,只是那群人中……有位女子的身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可惜那女子顺着盘旋的阶梯上了楼,目光掠过去时,那道清瘦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只剩渐而远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