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桃儿抗议,“大人说话和和气气的,从来不骂人。”
“那是对你……”卢湛嘟囔着,转头看向秦攸,他垂着头给桃儿包扎,白纱裹了一层又一层,像个纺锥似的。
“天快黑了,明天再刻吧,还有两日。”
秦攸松开手,见桃儿点了头,便默不作声地回了房。
暮色去得快,直至银月跃上,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起身倒了杯水。水光映出铁青的脸,他仰头饮尽,猛地甩手将杯盏砸远。
瓷片碎了一地,在月色中颇是刺眼。
冷月落长廊,元琅带着三分醉意出宫。
益州捷报连连,柔然也已退回三十年前与先帝共议的疆界内,北地来报,阿那齐可汗更是求娶公主以示诚意。
只不过天子久病不愈,皇位更替在即,朝中分作两派,一派主张在宗室中选个辈分小些的适龄女郎,一派主张既是打回去的,那便该按过去的规矩,让阿那齐送个儿子来当质子。
吵吵嚷嚷,暂时没个结果。
倒也无妨,总归一切顺利就好。
清风拂面,他擡头望月。
不知安之在扬州一切可顺利?
回了寝殿,元琅刚沐身更衣,内官匆匆进来,道是秦校尉送来加急文书。
“拿来。”
他笑着招手,依前几封信看,今日兴许是三喜临门。
可信一展开,笑意便凝在脸上,双膝一颤,脚步踉跄地後退。
“殿下当心!”
内官忙上前搀扶,却被猛地推开。
“滚!!”
鸟兽四散,元琅跌坐在木台上,左手支着身子,双唇微颤,半晌不得动弹。过了许久,才定下神捡起揉碎了的信,颤着拼好,逐字逐句将那两页纸仔细看过。
他的计划只差几步就成了……最快今年,最晚明年,下一次崔氏忌日之时,他定能将当初许诺的事办到。
怎麽可以……
他怎麽可以让安之带着遗恨去见崔氏!
殿中脚步轻缓靠近,跪守在寝殿外的一衆内官纷纷噤声伏地。
太子向来都和容悦色,甚少如方才那般凛凛逼人,夜里王功曹又不在,没个人能说说情,心中难免戚戚。
“此信速速送去怀朔,务必亲自交到怀王手上。”
内官挪膝上前双手接过信:“眼下城门已关,是否……”
“即刻啓程。”
听声音似是已归平静,内官怯怯擡眼,却迎上阴冷的眸子,身子倏地一抖,忙叩首:“是……臣这就去办。”
夜幕下的酒宴不止一处。
飓风过境,岛上原本宴客的屋子还未修缮好,关循便按云英的意思在花房宴请甘守望。
上回甘守望替人传话,让关循他们混入招安的水师,但此事没了下文,那之後,他们在定海一带兴风作浪,甘守望也再没找过他们。
本以为已算是撕破了脸,谁知风一停,他便按过去的规矩留信,说有要事相商。
关循本想拒绝,可云英却说该把人带来。
一来探一探这些狗官又在打什麽主意,二来也可多叙叙旧,让那死活不信自己的夫君丶叔父都是和倭人“沆瀣一气”的沈夫人开开窍。
酒过三巡,戏唱得差不多,云英便从耳後拈碎药丸,抿进酒里,骗那被哄得飘飘欲仙的家夥喝下去。
不多时,甘守望眼一翻,仰躺着不省人事。
云英嫌弃地甩开他,指腹沾了些茶水,从脸颊边上拈着易容皮。
平哥这手法妙归妙,可用真肉混着黏胶做的,卸下来得洗好几次才没那股味。
她起身去了隔壁,挥挥手示意陆三松开张令姿,她在她面前坐下,取出塞在嘴里已被濡湿的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