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容正想说话,眼角馀光瞥见檐下娄知县在搓手,便收回了想说的话,故作不知,她问:“你怎麽在这里?”
“下官……下官想来看看,王爷有何吩咐。”
回了一句,娄知县欲言又止。又搓了搓手,悄悄往陈家院内看了一眼,可院内漆黑一片,不复从前灯火通明。
心中越发七上八下,觑着朱楹神情,他小心翼翼道:“下官乃兰溪父母官,此次兰溪出了这麽大的事,下官心中实在惭愧。王爷运筹帷幄,一举歼灭那倭寇,又捣毁了陈家的窝点,下官代兰溪百姓,谢过王爷。”
“你有话就说。”
朱楹有些不耐烦。
折腾了一天,他已经乏了。又瞥见徐妙容在悄悄打哈欠,心中越发着急,“明天说,也来得及。”
“明天?”
娄知县的眼皮子抖了一下,“可王爷不是明天就走了吗?”
安王两口子虽然才回来,可他听说,那些个箱笼都没打开,这架势,不就是打算歇一晚上就走吗?
正主要走了,按说他应该高兴的。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兰溪出了这麽大的事,他身为知县,毫无疑问,要吃挂落。可安王,竟然什麽都没对他做?陈家人已经被圈起来了,他还好好的在外头蹦跶呢。
可他原本,不应该蹦跶的,他也该跟陈家人一样,被圈起来才是。现在,这是怎麽了?安王,他打算放过他了?
可,不应该啊。
娄知县想到,平日里朱楹的做派,便觉得,事情不会这麽简单。
他还想再委婉的试探,徐妙容却也不耐烦了。
“路上时间多的是,你慢慢说。”
路上?
娄知县挠头,什麽路上,难道,是去应天的路上?可他为什麽要去应天?没人让他去应天啊。
“下官也要去应天吗?”
他问徐妙容。
徐妙容点头,“陛下赏罚分明,此次兰溪未起乱子,有的人啊,居功至伟。你说我们带着你一起去应天,是去干什麽的?”
是去领赏的!
娄知县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感觉,天上的馅饼砸到他头上了。他是兰溪县的领头羊,此次倭寇之乱,兰溪百姓安然无恙,他有功,他该赏!
怪不得安王没对他怎样,原来安王也觉得,他“劳苦功高”。
时来运转了。
嘿嘿。
他既兴奋,又惶恐地闭了嘴。徐妙容心里呵呵一声,再不多说。两个人朝着驿馆而去,原本是寂然无声的。
夜色已深,家家户户,皆已入睡。初夏的夜晚,时有蛙鸣,不绝于耳。
月华如练,洒在地上,地上好像结了一层薄霜。
徐妙容忽然没了困意。
掀开马车帘子,她看见,草丛里有青蛙跃过。
“你说的居功至伟的人,是谁?”
身旁朱楹突然出了声。
放下帘子,徐妙容回过头。
“你猜。”
她就是不肯说。
朱楹也不再问,他突然张口,说起了别的。
“明日,就要回去了。”
“嗯。”
徐妙容回他。
“下次再来,不知是何时。”
“嗯。”
徐妙容又回他。
“杨梅很好吃,我很喜欢。”
“嗯。”
“谢谢。”
这次,徐妙容没吱声。那声谢谢,好似还带着馀韵,在她耳边来回回荡。她知道,朱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