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多言,王氏便更不敢多言,两口子应了一声,便麻溜地退下了。
这边陈家忙着法会一事,那边驿馆里,徐妙容和朱楹前脚刚迈进驿馆的门,後脚闻讯跟着他们追到了陈家,却正好赶着他们回来,没办法又只得折返驿馆的娄知县顾不上擦额头的汗,便急急说求见。
他求见是为了什麽,徐妙容心知肚明。她并不理会,朱楹却也没有要让人进来的意思。
丢下一句“你去同他说,本王累了,要歇息了”,朱楹再不多言。他擡脚往椅子旁边走,一边走,一边又似想起了什麽似的,回头问了一句:“马兰头,可叫人准备好了?”
“四姨爷爷!”
朱瞻基有些震惊,都去陈家晃了一圈了,四姨爷爷竟然还记得这茬。所以今儿他的蒲公英馅儿的饺子,是注定吃不着了吗?
“王爷可真是,心细如发。”
徐妙容也有些震惊,意有所指地夸了一句,她道:“妾身还以为,王爷会就着陈家的事,先说几句呢。哪知道……”
摇了摇头,她又道:“王爷今日,倒是好大的威风!”
“是啊是啊。”
朱瞻基跟着点头,“四姨爷爷,你今儿好嚣张,好无法无天,好目中无人。”
他一连用了好几个“好”字,眼中也明晃晃地流露出“敬佩”来。
徐妙容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摇了摇头,她道:“茍家的事虽已脱手,可经此一事,王爷怕是彻底开罪了陈家。”
“陈家。”
朱楹嗤笑了一声,面上并不在意,“没有这一出,本王原也会得罪他家,不过早与晚罢了。”
不过早与晚。
徐妙容默念着这句话,面上笑容更甚,她问:“王爷是不是早知道,这陈家有问题?”
朱楹却并不直接回答。
他反问:“王妃不是也,早知道了吗?”
果然如此。
徐妙容心道,这该死的默契啊。
她和朱楹都知道,陈家有问题。确切的说,早在今日之前,他们就知道,陈家有问题。
那日接风宴上,因着胡二两之事,她笃定,陈家不对劲。可彼时的不对劲,不过是她以为,这陈家出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
家丑不可外扬,而他们,是外人。
可,跟着朱楹不务正业游山玩水了好几天,她却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明面上,他们是去游山玩水的,实际上,他们也的确走遍了兰溪各处角落。田,看过了,闲言,听过了,风景嘛,也顺势赏过了。
沿途,他们听说了许多趣事,自然,也听到了百姓们对陈老太爷的夸赞。
百姓们说,陈老太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他们说,陈老太爷是菩萨转世,有一颗菩萨心肠。他们还说,像陈老太爷这样善良的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月桃几个假作路人,问那些人,陈老太爷哪里好。
那些人说,陈老太爷修了路,铺了桥,施了粥,打了井,接济了谁家,帮谁谁谁收殓了双亲遗骸。这些事,是良善之举吗?是。
因为这些良善之举,一个人的名声好,正常吗?
正常。
可一个人只有好名声,没有半点坏名声,正常吗?
不正常。
先不说人无完人,就说一个人,怎麽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似孔子,先贤大儒,为历朝历代所推崇,却也不是人人都满意的。
她不觉得陈老太爷能比肩孔子。况且修桥铺路丶施粥打井等等这些事,官府在做,旁的富户也在做。可不管是官府还是旁的富户,都不比陈老太爷名声斐然。
若说因为官府和旁的富户,蜻蜓点水,做好事不过是装个样子,点到为止,也就罢了。可,她已经打听过了,旁的富户修桥铺路,施粥打井的次数,不比陈家少。
事情完美到极致,便是不正常。後头正式去田里清丈时,清水里的百姓们闻言前来闹事,加重了她心里的怀疑。
她不信巧合。她也不信,她和朱楹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下了陈家的面子,陈家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娄知县当时都要崩溃了,陈老太爷,却无动于衷?
“陈家怕是也没有想到,我们带了种子吧。”
想到昨日之事,她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