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已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
他神色未改,再说些什麽便对冯筑举杯,竟是要敬冯筑。
这一幕令席间不少人心思各异。
须知今日参与宫宴的不是重臣就是宗室,哪个不比商贾冯筑的身份地位高,更值得攀谈拉拢?可偏偏努尔哈赤跟叶向高喝完酒後,谁都没敬,只敬冯筑。
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思及冯筑那开遍全大明,乃至建州境内都能见到隶属冯家的店铺的生意,衆人隐隐有所悟,想努尔哈赤大抵是有意让冯筑将生意往建州扩展,好借冯筑的名头带动建州整体发展。
此人……
“将军好酒量。”
冯筑不愧是能让皇帝亲自接见的商贾,见努尔哈赤举杯一饮而尽,他高声夸赞了句,便也满饮一杯。虽未应承努尔哈赤的话,但面子上是丝毫没堕。
努尔哈赤也没坚持要冯筑承诺之言。他最後说了几句便转身,欲回座位。
围观衆人放下心。
及至从棠袖近处经过,努尔哈赤忽然止步,盯着棠袖看了几息。
这一看,正在玩扇子的棠袖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起身对努尔哈赤行万福礼。
她温婉道:“敢问将军有何事?”
努尔哈赤再看了她几息,方才一笑。
他以极流利的大明官话道:“上次见你,还是小小一点,如今出落得这般出色了。”
棠袖没接话,只又行个万福。
这时陈樾起身了。
陈樾拱手道:“承蒙将军夸奖,在下替内子谢过将军。”
相较对棠袖都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努尔哈赤自然不认识陈樾。
但听陈樾称呼棠袖为内子,知道这是棠袖丈夫,努尔哈赤对陈樾点了下头,擡脚走了。
等努尔哈赤走远,临时夫妻方落座。
棠袖刚重新拿起扇子,就听陈樾幽幽道:“他居然能认得你。”
这话好似带着点奇奇怪怪的醋味。
棠袖懒得搭理陈樾。
也不看看努尔哈赤多大年纪,比皇帝还长几岁的老头子,有什麽好醋的。
便说:“可能因为上次他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玩扇子了吧。”
棠袖摸摸手里的羽扇。
今天她拿的是孔雀翎与乌木做的,仍为折扇形制——
万历二十五年的那次宴赏是在夏天,赴宴的女眷们要麽不用扇子,要麽都用团扇。
满堂团扇里跳出个折扇,她可不就很好记。
陈樾摇头,并不这麽认为。
那时的棠袖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努尔哈赤得有多闲才不去记赴宴的明廷官员,而是专门记一个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小孩?必然是当时的棠袖说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引起努尔哈赤注意,令努尔哈赤印象深刻,才会哪怕过去十一载,也能认出当年的她。
陈樾问万历二十五年那次宴赏发生了什麽事。
彼时他在学武,他是没来的。
棠袖想想:“没什麽特别的啊。”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福王丶瑞王丶惠王三个皇子一起玩耍,玩着玩着福王无故把年龄最小的惠王推倒,她路过时看惠王小小一团躺地上哭得可怜,就跟福王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