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则又去拿了一包红糖,六个蛋,“老太太过六十六,再送些充礼数。”
两挂长面外加一包红糖,六个蛋,属实是礼数很足了。
顺子她娘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忙握住香秀的手,叫她去坐女眷那席去。
又埋怨水生,“你小子来,送挂长面就顶好了,还要这样破费。”
水生也不反驳,倒是顺子拉了他娘一把,“哎呦,娘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水生你去坐会儿先。”
这屋里摆了好几桌,挺气派,还蒸了好几笼方糕,一个个上面印着花,涂了红。
福妞要吃一个,香秀给她掰开,里头是豇豆熬成的豆沙馅,米粉多糯米少,吃起来没有那么黏劲。
吃了方糕,又给上了八大碗,虾、蟹、蛤蜊、鱼,这四样都是这会儿水里有的,倒是那笋干老鸭汤,吃起来味道极好,香秀不免多夹了几块,给福妞也盛了些。
最后是一锅长面,大家全分了点喜气。
到了夜黑才散席,水生被灌的脸都红了,一股酒味,前面走得好好的,到家他便歪在香秀身上。
福妞捂着眼睛跑开,“我啥也没瞧见。”
香秀好笑,伸出一根指头点点他的额头,“叫你贪酒。”
却被水生捉去啄了口,闹得人脸红心跳。
隔了几日,油菜籽也晒得乌黑油亮,水生划船去镇上油坊榨油。
回来时带了一个食盒,他买了半只糟鸡,半只白斩鸡,他拿出来说:“见了不少摊子卖这,就买了些来。”
水生用筷子夹了一块糟鸡,喂给香秀,香秀吃了后说:“这糟鸡味道不错,糟卤挺香。”
她正往锅里撒虾干,天热吃旁的没胃口,少不得来一碗梅干菜虾干汤,等有丝瓜了,那又变成了丝瓜虾汤。
满仓早上又去钓河虾,这会儿她就过盐水一焯,成了盐水虾,来点葱姜蘸汁更入味。
简简单单一桌菜,福妞最爱吃白斩鸡,皮黄肉嫩,蘸点料后吃得头也不想抬。
“吃完了领你们去其他村看戏去,”水生啃着糟鸡紧实的肉,扔下骨头又说,“下河村今儿有人做戏。”
满仓忍不住欢呼,“我要去!”
香秀面上也浮起笑意,大抵这里没人不爱看戏,匆匆吃了饭,捡了几样零嘴:笋豆、油赞子(麻花)、麦芽糖、樱桃,放在篮子里。
一样样放好,盖了块花布,福妞和满仓蹦蹦跳跳往前走去,水生和香秀则并肩慢慢走着。
路上有相熟的人家问,“水生,你们做啥去?”
水生便道:“到下河村看戏去。”
“那有戏做呀,”有人喊,“孩他娘,赶紧的吃了饭,我们也去看戏。”
一时吃得早的人家,尽拨了船,摇动着双桨往下河村划去,划过稻田,划过芦苇荡,划开了倒映在水面的天青色。
进了岸已经有不少船,下河村的戏台临河建的又高,不下去在船上看也行,画面不太真切,戏声却听得响亮。
戏台下人多,香秀便没要下去,福妞和满仓站在高凳上望着,偶尔跑去别家的船上,剥着兰花豆,外头一层壳碾碎了喂鱼。
听着台上的小生唱了段戏腔,引得人一阵叫好,各条船上的小孩也跟着喊,却全然不懂。
只记得那蒙蒙夜色里,在连排的渔船上跳来跳去,撞的船前的灯笼晃了又晃。
然后坐在船中央,手伸进水里,吃着甜滋滋的麦芽糖,或是躺着,看天上有许多星子。
明明戏一点没瞧到,听得爹娘问,仍道:“戏好听,下回还来。”
下回还要夏天里来,那时就能吃水煮毛豆,剥了壳挂钩上逗鱼来。
第15章全文完
◎夏天总要过去的◎
今年的油菜籽黑亮,榨出来的菜油也发黑,不过香气很浓。
香秀取出一包干菜,是晒到干瘪的马兰头,放一把,用新榨的菜油炖五花肉吃。
她盖上锅盖,瞥了眼旁边的木桶,喊道:“水生,这黄鳝你自己来收拾。”
三表哥昨儿摸黑去捉黄鳝,送了一桶来,香秀怕极了这软骨头跟蛇一样的东西,不过剁成块,煲一砂锅,很入味。
水生也拿这乱跳的东西没法子,黄鳝身上黏黏糊糊的,收拾完了他说:“下回还是叫三哥自己吃吧,补是补,拾掇得也麻烦。”
“我爱吃蛤蜊,”福妞叉着腰看墙角的盆,“哥,摸点蛤蜊吃成不成?”
“怕你是嫌热,又想淌水玩了,”水生毫不留情戳穿她,却也松口,“晚些带你和满仓去摸点来。”
香秀盛了炖好的五花肉放上桌,将手放在围布上擦了擦,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三人说:“先来吃饭。”
吃了饭还得搭棚子,天愈发热起来,晒的井水也烫,水生说要起个草棚子给盖住。
“满仓,你拿根细竹子给我,”水生踩着梯子喊,福妞则在旁看着,时不时轰那些鸡鸭到边上笼子里去。
香秀坐在草棚下编着芦苇席,编的又宽又长,盖在架子上,还能悬下来半截,等过了夏,席子烂了就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