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秀答应。
到了家,田螺没吃上,要剪了尾吐吐沙,养个一天才好吃,吃了一碗面。
香秀揉的细面,汤头是猪油打底,笋切了片,放些腊肉,一把豌豆尖烫了烫,摸来的两个鸭蛋煎了荷包蛋,切半盖在面上。
福妞舀了一勺虾米,她拌进面里,她觉得这样好吃,嗦着面她还不忘拍马屁:“嫂子烧什么都好吃,二姑说我长肉了。”
“你吃面,不要说话,”满仓瞥她,净让她夸了。
水生笑,偏头跟香秀说:“这倒是实话。”
“你快吃吧,”香秀听不得别人夸她,总觉得心里虚得慌,大抵从前在家中时少有人夸她缘故。
转日又是农忙田事,晌午饭照旧是香秀送的,到了傍晚,吐了一天泥沙的田螺终于到了能入口的时候。
香秀将一半同香葱爆炒,另一半敲开壳取出肉来,下锅炒,沿边淋上一圈黄酒,加点蒜片姜丝,一翻炒满屋全是香气。
一家美美吃了一顿,第二天福妞和满仓又去摸了一篓来,还馋这个味道,第三天就没了,被人摸光了。
转日便是清明,连下两日的雨停了,香秀提了一篮子的祭拜品,她阿奶爱吃甜糕,她也做了一盘来。
她阿奶葬在了李家村后山的山脚处,她烧了不少金元宝和纸马,又摆上了两盘甜糕。
“阿奶,别记挂我了,”香秀哭了一场,烧着黄纸,她说,“我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水生拔着边上的草,跟阿奶的墓说,“我会和香秀好好过日子的。”
他和香秀一起在墓前磕了几个响头,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走了。
香秀绕道去给二伯家、表姐还有杏梅送了一篮子艾草,清明要吃青团,少不得艾草做色。
坐在船上回家的时候,香秀已经不哭了,只眼圈红红的,她避着风,眼睛有些疼。
此时有了点兴致,“我们吃什么馅的青团?”
她爱吃咸口的,里头是鲜笋、肉丁、咸菜、豆腐干炒的馅。
也有人家吃甜口的芝麻馅,黑芝麻、糖、猪油一起炒,她表姐爱吃豆沙馅的,这次给了她一竹罐很细密的红豆沙。
水生没什么不爱吃的,他划着桨,“你爱吃咸口的,我也吃咸口。”
“我吃甜的呢?”香秀往怀里搂了搂装豆沙的罐子,故意道。
“那我也吃甜的,”水生回得坦荡。
香秀便不再说,手拂过春江水,指尖沾了点水,脸上起了笑意,好似已经吃到了甜蜜蜜的豆沙。
不过她仍做了两种青团,一种用艾草,一种用了鼠曲草,她和了绿油油的皮。
水生不甚熟练地刮着馅料,包的鼓胀出来,破了皮,香秀嫌弃他,却夸福妞那个扁扁的好看。
可把福妞美坏了,满仓叫她瞅瞅,“你看看嫂子包的。”
香秀包的一个个又圆又饱满,圆得很讨巧,又漂亮。
福妞歇了气,“我吃我自个儿包的。”
“你包的也没人吃,”水生更嫌弃她那扁团子,福妞哼了声。
香秀说:“各吃各包的。”
一下便没人再说,那蒸出来没了卖相的东西,吃也不想吃。
香秀包的青团圆润,蒸出来也圆,出锅前用熟菜油刷了圈,瞧起来更鲜亮了。皮糯青草香浓,咸口的馅笋粒鲜得突出,甜口的豆沙绵密,吃多了有些腻。
除了这两样青团外,还吃到了邻舍的红豆馅青团,那是焖熟的红豆,颗粒明显,没有打成糊。
三婶家送来了一盘红糖馅的,为了底下小娃爱吃包的,红糖浆烫嘴,水生被烫了下,他嘶了声说:“下回叫三婶别包这馅了。”
二姑家是黑芝麻馅的,福妞吃得太撑了,她说:“这跟吃猪油汤团一样。”
清明的伤感在各种馅的青团间消散。
第10章清汤鱼圆
◎干菜焖鱼◎
转眼过了清明,绵绵的雨又落个不停,屋檐底雨如珠串,全洒进了水洼里。
下雨的日子里,也不能耽误农桑,水生每日带着斗笠,身披蓑衣下田去,香秀则留在屋里,缝补他裂开的衫子。
满仓和福妞趴在桌子上,用浆糊抹着薄纸,将它粘在细竹架上,等天晴就出去放鹞子。
香秀咬断了线头,将针别回到针插上,搁了衣衫放在椅背上,进屋熬煮姜茶。
出来挽了袖子,走到屋檐底下的大缸旁,今儿个刚把稻谷种浸下去,此时水面已经浮起一层空壳和瘪谷,她用筛子捞起来。
香秀又反复用竹竿搅动种粒,等搅到没有空壳为止,浸个两三天,捞出来晾干裹进蒲包里,过半个月洒进秧田里。
搅完谷壳后,雨渐下渐大起来,只听得沉闷的吱呀声,水生从院外进来,他小走到屋檐下,解了沾满水的蓑衣挂在檐柱下。
“我刚顺道去种了蚕豆的那片地,”他朝外甩了甩斗笠,摸了摸沾水的鬓发,扭头跟香秀说,“已经见荚了,到了立夏就能长不少。”
福妞在门里回,“我想吃兰花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