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难得来一次,下午留下来给孩子们上汉语课,起初不知道怎么安排韩渠,但韩渠马上就给自己找到了事做——去上体育课。凛冬安下心来,认真上课。
学堂的小孩虽然也有爱欺负人的,就像和齐穗打架的胖男孩,但总的来说,并没有麻烦到让人从心底里厌烦的孩子。他们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想到这一点,凛冬就格外有耐心。
齐穗是汉语课上最认真的小孩,凛冬每次提问,他都是举手最积极的,凛冬点了他两次后,就把机会给其他小孩了,下课后,他还委屈巴巴地望着凛冬。
后面一节课,齐穗要去上别的文化课了,他不肯走,还是上课铃响之后,凛冬把他送到其他教室的。凛冬承认自己偏心齐穗,但那是生活上,上课时倒是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同等用心。接连三节课,上完就快傍晚了,还剩下十来分钟时,凛冬发现后门被人打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鬼鬼祟祟溜了进来,正是韩渠和齐穗。
韩渠的个头大得和桌椅格格不入,齐穗拉着他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置上,还将自己的书本推到他面前,指了指讲台,让他认真听课。
韩渠一抬头,就和凛冬的视线对个正好。韩渠端起书本遮住脸,和读书时坐在最后一排吃零食、睡觉的男生没有区别。凛冬忍俊不禁,清清嗓子,继续最后一点课程。
“哥哥,冬冬哥是不是教得很好?”齐穗头一回在上课时开小差说话。
“嘘,他看到你说话,要拿粉笔头丢你。”韩渠压低声音道。
齐穗很惊讶,“不可能!冬冬哥为什么要丢粉笔头?”
被小孩充满童真的眼睛盯着,韩渠“噢”了声,刚才他条件反射带入自己小时候了,上课捣蛋,可不就得挨老师的粉笔头?
但凛冬,是不一样的。
“冬冬哥很爱惜东西的,也很好看。”齐穗三句不离他冬冬哥的长相,韩渠戳了下他的鼻尖,“你好肤浅。”
齐穗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词语,发现凛冬看过来了,连忙坐好。
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凛冬在孩子们的挽留声中承诺很快会再来。齐穗得到主任允许,送凛冬和韩渠到学堂大门口。他中午洗过脸,灰不溜秋的衣服也换掉了,戴着妖艳帽子,很舍不得两个哥哥。
“哥哥,冬冬哥怎么没有帽子?”齐穗突然说。
凛冬和韩渠互相看了一眼,韩渠还没开口,齐穗就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跳着要往凛冬头上戴。凛冬抱起他,他很宝贝地给凛冬戴帽子。但小孩子的帽子大人哪里合适,再说这颜色,即便是韩渠织的,凛冬还是很嫌。
“冬冬哥也有。”韩渠说着,将帽子重新给齐穗戴上。
“我也有?”
“真的?”
凛冬和齐穗同时道。
“对啊,冬冬哥怎么能没有?”哄完小孩儿,上车时韩渠侧过身对凛冬道:“回头给你织一顶,样式你挑,包满意的。”
纱雨镇的人喜欢在傍晚赶集,结束一天的工作,买点家用品,或是喜欢的小物件儿犒劳自己。凛冬和韩渠下山回到镇上,经过一个集市,韩渠张望了下,将车停在路边,“走,买线去。”
凛冬惊讶,“这就买啊?”
“说好的事,趁热打铁。”韩渠都绕到副驾了,凛冬还没从车里出来。韩渠支住车门,扶着凛冬的小臂,“慢点。”
凛冬今天用脚过多,左脚有些隐隐作痛,出来时眉心皱了皱,却笑道:“你要趁热打铁,却要我慢点。”
“提醒我了,要不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自己进去选。”韩渠说:“你少走动,我等下给你开视频。”
凛冬摇头,“这点路没什么,我……”他把话咽回去,只是低头笑了笑。
但韩渠看出他想说什么了,“这个人在想,要是他不跟着,姓韩的肯定要给他织一顶和齐穗一样的妖艳帽子。”
凛冬笑道:“说不定更妖艳。”
“那叫喜庆、华丽!”韩渠为自己的审美申辩。说着,两人往集市里走去。这时从里往外走的人更多,凛冬被撞了两次,韩渠将他拉到自己身侧,一直没松开抓着他小臂的手。凛冬几次垂眼看被拉住的地方,压着唇角,眼睛却不自觉地弯起来。
国南边手工编织业发达,集市里出售原材料的摊位也很多,凛冬虽然待在纱雨镇的时间比韩渠长,但没有逛过这些摊子,对琳琅满目的线一窍不通。韩渠倒是跟个本地人似的,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几种线拿起来对比颜色、质量。小贩一看就知道他是懂行的,不敢乱介绍,拿出织物花样本,给他推荐样式。
“这两种颜色怎么样?”韩渠拿着两捆线,让凛冬来看。
凛冬一瞧,顿时血压升高,那是一团紫色,一团粉色!紫色配粉色,像什么样子?齐穗的虽然妖艳,但那是正红色打底,突出一个庄重,他这……
“韩队。”凛冬抱了个拳,“你饶了我吧!”
“不好看吗?这俩配在一起很高级啊。”韩渠还就认定了这两种色,“我跟你说,这个紫,它不是一般的紫,它比较灰,这个粉呢,很淡,起个点缀作用,现在可能看着不搭,但花纹出来后,会很衬你。”
凛冬起初满脑子“不听不听”,可听完韩渠最后一句话,他忽然被吸引住了,“为什么衬我?”
韩渠却一下子没答上来,“不好形容,就我第一眼看到这两个色,就想象出它们混合在一起的样子,觉得很适合你戴。”
凛冬顿时被说服了,他还是没接受这奇特的配色,但韩渠说衬他,所以他想看看,自己戴着这顶帽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