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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那小孩儿几乎一躺下,便好似陷进了木棉堆里,没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沈渺站着看了他几眼,便转身去开店了。

夜市开了,沈家的汤饼铺里客流来来往往,灶房里的爊肉也已经卤好了,洗小孩的臭味终究散去了,现在沈家又是炊烟袅袅,满院子浓浓的卤肉香了。

一锅卤肉,不仅一夜售罄,连带先前放在饮品柜里没什么人点的小酒都卖了不少。果然想要售酒,必得上下酒菜!沈渺一边为食客们切卤肉,一边想,回头再腌一些糖蒜、酸萝卜与醋花生来,用来配面也好。

之后这几日,那孩子是吃了睡睡了吃,缩在济哥儿的屋子里不动弹,或许也是没力气动弹,有时候没点灯都找不到他在哪儿。

沈渺吃饭时把饭给他端进屋,他便狼吞虎咽恨不得骨头都要嚼碎了吞下去。但一句话都没吭过,若不是沈渺给他上药,剔脓包时他没忍住叫了一句,她还以为这也是个哑巴呢。

湘姐儿和有余一开始还时常隔着窗看他,对这么个人很好奇。尤其是湘姐儿,她耐不住寂寞,总与他说话,但他都不应,也不看人。

后来湘姐儿觉着无趣,孩子便是这样,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她的朋友遍布杨柳东巷,甚至还有其他巷子的,如香果儿,于是很快失去了兴趣,便又领着有余去寻旁人玩了,不再理会他。

这下水道里捡来的小孩儿便这般在沈渺家住了四五日,那股将死的气色在沈渺一日三餐热饭热汤里渐渐消散,等他走路终于不打晃,这一日,谢家的郑内知又来了。

他是来送有关幽州汤饼作坊的契书的,沈渺接过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确认了每一行字里都没有坑,且是照着先前商议的条例拟的,这才爽快地签字画押。

契书成了,谢家便要派人去幽州选址营建了,沈渺也要在近期交出方便面的配方来。

理好了这件事,郑内知又拱手道:“明儿一早,周大会来接沈娘子去冯府。”

沈渺笑着应了,送走郑内知后,她想了想,还是进了济哥儿的屋子。

济哥儿没在屋子里,他出去救妹妹了——湘姐儿不知为何又跟刘豆花吵起来了。

那孩子天黑了也不动弹的,于是这屋子里便没有点灯,昏暗不明的光线在里头沉浮,那小孩儿还是蹲在最黑暗的墙角,睁着两只大眼睛,无声无息的。

若不是床底下塞了两只大箱子,他估计会藏到床底下去。旁的孩子都怕黑,他却觉得黑暗里更安全。

沈渺走到床边坐下,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儿?你爹娘呢?”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耸耸肩,接着说:“明儿我要出门,你若是不告诉我实话,我不知你的底细,不能这样将留你在家里。等晚食吃完,我便领你去街道司,把你交给厢军,让他们来帮你,你能听懂吗?”

沈渺一开始便没打算长久养着,毕竟不知道根底,顾婶娘说得对,她在这世上能庇佑的人只有自家人,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救了这小孩儿几日,便是想让他养养,缓缓劲,回头还是要报官的。

说完,沈渺拍拍衣裙,起身要走了,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那沉默了那么多天一句话也没说的小孩儿头一回开了口,他声音不像其他孩子似的柔软稚嫩,反倒有些粗哑:

“我叫陈汌。我家住在汌河边的第三座屋子里,我家里是染布的,家里挂着很多布。”

沈渺惊讶地转过身来,他扶着墙站着,眼很亮,很大,声音空空的,似乎一直在回忆:

“我有一个阿姊,还有个弟弟,今年去看花灯,我被个络腮胡子抱走了。他把我装在麻袋里,先坐船,之后又换了车,我趁他放我撒-尿时跑了两次,他用鞭子抽我,之后又用棍子把我的腿打折。他一天只给我一个饼,怕我有力气跑了。后来,他又把我卖给了另一个人,我便一直在麻袋里,好多天了,终于到了一个乱糟糟的地方,麻袋不知被什么勾破了,我就从车上摔下来了,滚在人堆里,买我的人要回头抓我,我钻进水渠里跑了。”

“他没抓到我。”

他说完了,眼皮耸了下去,膝盖往地上一跪,很低很低地哀求:

“我想回家,别送我去,他们会把我送回牙行的,我不想被抓回去,求求你。”

沈渺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他拽起来:“你家是哪个州哪个府的,记得吗?”

他仰着脸看向沈渺,原本戒备而警惕的眼睛里涌上一点泪光,他茫然地无法回答沈渺,他不知道自己家究竟在哪儿,他只记得门前有条河,阿娘背着弟弟,会在河边洗衣,院里的绳上挂着横七竖八的布,染成不同的颜色,他便时常在这些布里穿梭着。

沈渺把他摁在床榻上坐着,揉了揉他的膝盖。

他年纪不大,能记得这些都已不错了。

而且听他描述,听着像是江南那边的,临水而建的房子,不像是汴京城周遭——今年看花灯时被拐,元宵至今已将近四个多月了,也就是说那人牙子领着他辗转了快半年才走到汴京,这一路够远的了。

此时车马慢,书信慢,无疑是大海捞针。

沈渺就这样站了好久,心里天人交战,直到湘姐儿蹦蹦跳跳地回来,手里抓着一把不知哪儿薅来的野花,这小馋猫探头进来问:“阿姊,今儿吃什么呢?”

她转头去看,屋子里黑,外头还是亮的,湘姐儿是与光明一块儿涌进来的。湘姐儿见她看过来便歪着头笑,还向她举起来一把淡蓝色的花:“阿姊你看,我采的花儿,这颜色真少见,是不是?”

细细的茎,被湘姐儿攥得都打蔫了,但和着闪闪发亮的夕阳,却显得生机勃勃。

那一刻她居然在想,若是她没有来到这里,湘姐儿和济哥儿会变得如何呢?

他们会和这个小孩儿一样流落街头或是被人拐卖吗?转手几次,连家都不再记得……若是这样,会有人伸出援手吗?

沈渺赶忙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她看向这个叫陈汌的、瘦骨伶仃的小孩儿,松了口:“罢了,你留下吧,不缺你一口饭吃。”

不过回头还是要去问问讼师,先查查律法,这被拐卖的孩子又被牙人卖了,那他如今算是个什么户?牙人或是买人者手里一定还有身契那还作数吗?

还有他那身伤,外伤这几日倒养得无碍了,就是那条腿不知还有没有救……等她从冯家回来,先带他去赵太丞家“体检”一回吧。

脑袋里一时便冒出来许多问题,沈渺吸了口气,也不多纠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问题在那儿一个个解决就是了,烦恼也无用。

她想着,又上前爱惜地摸了摸湘姐儿的脑袋,“晚上吃腌笃鲜配腊味饭,你先玩,阿姊去做饭。”

腌笃鲜是什么?

湘姐儿听名字就开始馋了,又是她没吃过的!

真正的腌笃鲜应当用春日的鲜笋来做,但如今这月份已经没有鲜笋了。沈渺将笋干泡开,便开始切五花肉和咸肉,切成薄片备用,之后等灶上水开,先下咸肉,大火煮沸,直到汤渐呈乳白,继而投入泡开的笋干与五花肉,改以文火慢炖,笋吸肉香,肉浸笋鲜,汤白而浓郁,便能出锅了。

腊味饭也很简单,将腊肉切成薄片,下油锅与葱花一起煎出油香,再加上菜心翻炒,最后再加入蒸好的米饭翻炒均匀,腊味的油脂会渗透到米饭中,便能得到一份咸香浓郁的腊味饭了。

沈渺很快做好,端出来时,发现湘姐儿竟和那叫陈汌的小孩儿说起话来了,虽然湘姐儿说十句人家才回一句,而且通常只有“嗯”、“是”、“不是”这几个字,但因有了回应,湘姐儿越发起劲了,后来干脆强拉着他出来吃饭。

于是院子里的小方桌上又平添了一个人。

湘姐儿喜新厌旧,今儿又要挨着这陈汌一块儿坐了,两人挤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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