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拿出手机,刷门岗的收费二维码交停车费。“那你怎么不继续陪了?”
“师母来了,让我回去。”
季辞收起手机上了车,道:“是我家婆跑了。”
“季婆婆她……”叶希木抓着书包带子,犹豫了很短的时间,问:“需要我帮忙找吗?”
“随便。”季辞的语气并不欢迎也不反对,“你跟我去把你的自行车骑回来也行,我今天可能没时间给你送车了。”
叶希木快走两步,按着车座垫跨坐了上去。他身高腿长,坐上去轻轻松松。依然坐在车座的最后部分,就像和季辞之间还隔了个季婆婆一样。
沿着江边的公路,季辞开着车一路飞驰。黎明前的江水上笼罩着缥缈的雾气,清爽的湿意一直弥漫到岸边,绿树繁花上都缀着露水,清香袭人。
叶希木虽然一夜没睡,这时候却一丝一毫的困意都没有了。
*
很快就到了季家老屋。季辞径直开到后院,把车往偏屋里随便一锁,就去各个房间里找。
然而都没人。甚至房门都从外面锁着的,家婆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季辞又去前院找,也没人。
她高声喊“家婆!”“家婆!”,然后又喊“季宗萍!”,都没有人答应。
叶希木也在帮她找。
季辞问他:“路上你往两边看了吧?都没看到是吧?”
龙湾和江城城区之间就这么一条大路,没有更近的小道可以抄,所以回来路上季辞嘱咐叶希木帮她盯着点路边,以防家婆还在路上走没有走到家。
叶希木摇摇头,“没看到。”
季辞自己也注意了,确实没在路上看到家婆。如果说医院保安说的是真的,家婆走路再慢,两个小时也肯定走到老屋了。那家婆能去哪儿呢?
“家婆是不是上山了?”叶希木说。
季辞想了下,确实有这个可能。她记得家婆白天就穿了件春装外套,这深更半夜的,山上温度又低,家婆要是真的上了山,那两件衣服怕是不够用。她匆忙去家婆房间拿了件薄袄子,转身就往云峰山那边跑。
她心里着急,别的什么都没想,天已经蒙蒙亮,山上树木稠密,山路有些地方还是看不太清。她打着手机电筒走了一段,手机就没电了。身后递给她一个老式手电筒,季辞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叶希木抱歉地说:“我看到家婆桌上放着这个,就拿着了。”他伸开手,手上就一个手机,也没有背书包,“我没拿别的。”
季辞才不在意他有没有拿别的,老屋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家婆用的那些老物件,比他的二八大杠还卖不上价。
她打开手电筒,光很亮,看来家婆常用。她很不礼貌地把电筒光打到叶希木脸上,问:“你怎么不回去睡觉?跟过来搞什么?”
叶希木伸手挡了一下光,道:“有一点不放心。”
季辞道:“多管闲事。”
两个人打着手电筒又走了一段,季辞问:“对我不放心还是对家婆不放心?”
叶希木感觉季辞的问题都很难回答,于是他选择不回答。
季辞道:“你们老师问问题,你也可以不说话吗?”
叶希木道:“你又不是老师。”
季辞:“哦。”
也许是觉得这段山路走得太沉闷了,过了一会儿,季辞又问:“你一夜不回去,你妈不说你?”
叶希木说:“我妈不在了。”
季辞低低骂了一声,说:“那咱们还算有一样共同点。”她又问,“你妈妈什么时候走的?”
叶希木道:“2007年7月24号。”
“怎么回事?”
“山上炸石头,被石头滚下来砸到了。”
“怎么会这样?”
“违规开矿。我爸在另外一座山上执行公务,那天正好是我爸过三十六岁生日,我妈过去送饭,路上石头滚下来,被砸到了。”
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就这样被毁了,季辞想。
“后面赔了吗?”季辞道,“但就算赔几千万一个亿,你妈妈也回不来了。”
“赔了六十五万。”叶希木说,“后来我爸去打官司,又多赔了十五万。”
“什么公司这么贱呐?”
“辰沙集团。”
季辞愣了一下,很多东西突然串起来了。
辰沙集团,陈川他们家的大客户、大金主。
白日里她去接家婆的时候,好像听到村委会里有几个人在议论,说徐总那么有钱,最后农民能拿到的开发补偿款肯定也不会少。
徐总……那天迟万生说叶希木的爸爸得罪了谁来着?
得亏她记性还不错,她想起那天迟万生是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徐晓斌”的人。
“你要找的‘徐晓斌’,不会就是辰沙集团的吧?”季辞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