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街道晃去小王子纪念品商店,时恪盘算着买了些礼物,回去要带给谁,自己留下哪些。终于也是不把“人情等价交换”看得那么重,有时候想送礼,只是因为喜欢。
迎着日落,街道两旁的游客越来越多,今晚是艺术节烟火大会,再晚一些,人潮会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绕开主路,在小巷中穿梭,Leno已经在酒馆门口等着了。
远远地,隔着花坛瞧见个棕发碧眼的男人。时恪很快就认出来了,主要是不常见到高鼻深目的法国人穿着一身长袍马褂,不到一年时间,怎么感觉Leno好像都快会说文言文了。
“Li!时恪!”Leno朝他俩招手。
三人见面,时恪和Leno握手寒暄一番,黎昀发现他的中文音调已经基本没什么错误,进步神速。
“中文好厉害。”时恪也发现了,惭愧的是自己连法语的门都入不进去。
“学习一门语言的最好方式就是扔到当地环境里。”Leno挠挠后脖颈,笑着说,“而且我现在也会跟景区的摊主砍价了,还是从时恪身上学的。”
时恪摇头否认,看向真正的砍价王者。
黎昀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笑,“先进去吧,待会儿人多起来就挤了。”
今晚吃饭挑了家特别讲情调的Bistro,空间不大,但是小而美。
装潢采用大理石和木质拼接结构,两层小楼的设计,钨丝电灯的昏黄透出暖意,靠前的位置设立了舞台,这会儿已经有乐队在上面演出,唱得是法国经典香颂。
落了座,Leno倾情给时恪推荐了几道里昂当地菜,完事儿才想起来他旁边有个专业人士,“你该不会都吃过了吧。”
“没有。”时恪摇摇头,“本地菜当然由本地人推荐,我很愿意尝试。”
Leno放心了,要点酒的时候被黎昀拦了拦,最后侍应生端上来两杯鸡尾酒,一杯苹果汁。
来法国小酒馆不喝酒,和到京城不逛长城有什么区别?
虽然时恪对酒的兴趣不大,但是特殊情境得另当别论。
喝酒需要心情,他现在心情就不错,在好心情面前,那点过敏的刺痒可以忽略不计。
热忱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侧,还带着微妙的祈求意味,黎昀忍着嘴角的笑意,说:“再看,玻璃杯都能被你盯出个洞来。”
“这是无言的抗争。”时恪说。
黎昀回了个眼神,没扛住,递给他杯子,“就一口。”
时恪:“行。”
说一口,就一口。
这点信用还是得讲讲,他浅啜了一下。舌尖是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儿,然后才是酒精的热辣,回甘带点奶油的醇香。
“拿去。”时恪还给他。
黎昀捏捏他的脖颈,“乖。”
梭鱼鱼丸、龙虾酱配牛肉泥和羊肚菌奶油鸡上桌,配了个冷盘沙拉套餐。Leno与两人碰杯,吃了口菜,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包里翻了半天。
“这个,给你们带的礼物。”Leno掏出个小礼盒,“答谢上次你们在乌城做地陪。”
时恪接过来,拆开,是个小巧可爱的木雕摆件。造型很好认,被雕刻成骑士形象的黎昀守卫着一弯月亮。
Leno说:“Li之前总跟我这么描述你,”他清清嗓子,故意沉下嗓音,“他是我的月亮。”
大概是Leno表演得过于做作了,黎昀扶着额头埋下脸,时恪替人尴尬的毛病这会儿意外失灵,反而觉得有意思。
木雕做工没那么精巧,却很用心,时恪道了谢,又给它拍了张照,才小心翼翼地装回盒子。
时隔八、九个月,Leno攒了一肚子话想说,他兴奋地分享起在乌城的生活,和商家们打成一片,偶尔还会免费替他们做做外国游客的翻译,商家便总是送他些吃的喝的。
“虽然我们法国是以美食文化著称的国家,但是不得不说,中餐也完全不输啊。”Leno说,“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割舍,每天早起都想来碗馄饨,晚上又念起大排档的烧烤。”
“不是还有下学期吗,”黎昀啜了口酒,“要是真喜欢,那就再办个长期签证。”
“就是这么打算的!”Leno拍手道,“你不知道,我那帮同学也很有意思,他们是那个什么,超……超话的组织成员。”
“你也知道超话?”时恪问。
“本来不知道。总听他们在讨论,有次我就看了一眼,心说这不是你俩吗!”Leno笑了出来,“后来他们知道我跟你们认识,让我催你们多发发照片。”
话刚说完,Leno放下了叉子,“现在不就是好机会?”他指指刚才时恪用完还没收回去的拍立得,“我给你们拍!”
黎昀看着Leno,眉毛稍稍地抬了那么一下。
“你们再坐近一些,”Leno咳嗽一声,从取景器里看出去,挥手示意,“再近一点,搭上点。”
黎昀照做,搭得很松弛,手掌却整个裹住了时恪的肩头。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异国面孔总容易吸引关注,尤其他俩看着赏心悦目,时恪忽然泛起点儿局促。
“头可以再靠近一点,”Leno继续引导着,又好像看见什么东西,眼睛从取景器前移开,“Li的脸上好像沾了东西,你帮他看看。”
时恪转过头,下一秒唇间便传来温热的触感,黎昀捧着他的脸,是个很轻很软的吻。
与之同时到来的,有相机的“咔嚓”声,和周围食客发出的热烈欢呼。
台上的乐队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调整节奏,切换成一首“Flymetothemoon”。
时恪在音乐和欢呼声中逐渐回神,比起羞啊怯啊的,可能心脏的怦然跳动更让人头晕目眩。
其实这个吻时间不长,大概也就两三秒。
黎昀慢慢松开他,又在唇角啄了一下,手掌才落回肩头,端起酒杯冲周围宾客和乐队浅浅致礼。
Leno取出相纸甩了甩,显影渐渐露出,他笑着道:“Parfa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