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些目前都是刘禅天真美好的愿望。
能否打败曹真,如何打败曹真,打败曹真后,围陈仓、上拢山又是否具备可行性……
他又不是天纵之资,韩白再世,哪里敢确定?
纸上谈兵谁不会?
虽然他赌定,自己身上或许真有那么些隐藏的大帝之姿未曾挖掘。
却也知晓,现在的他,保不齐还不如马谡呢!
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
坐在皇宫里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便什么也做不成。
而走出去,或许还有机会。
至少至少,也能使赵云不落个无过无功,老死蜀中的结局,再为大汉多奉献两年血汗,多当两年牛马吧?
只是如今拢右战事究竟如何,马谡是否已经『舍水上山』,刘禅并没有从阿斗的记忆里找到确切的消息。
只有两条战报。
半月前,丞相大军抵达祁山堡,堡中守卒不过二千,丞相命将军句扶、张翼率军四千保护粮道,其后大军继续北上。
旬日前,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的汉羌豪强,皆逐杀各县令长,举县以应丞相,三郡太守望风逃遁。
都是好消息。
然而越是好消息,已下定了决心的刘禅越是不安。
——消息越好,则马谡败逃之日越近。
纵使他即刻给丞相去信一封,劝丞相阻止马谡舍水上山,却也有可能信到了,马谡已经败北跑路了。
但无论如何,信是一定要写的。
一念至此,刘禅从榻上翻起,支走所有侍者,只留一名长得顺眼的小黄门掌灯。
其后走到案前,身自铺开缯帛,再然后提笔着墨,文思如尿崩,洋洋洒洒千余字。
大意是他昨日往先帝昭烈庙哀思皇考,摒开群臣与先帝剖白心迹,求先帝佑丞相安康,北伐功成。
谁知突然地震,他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醒来时已是身处宣室。
恍惚之间陡然惊觉,昏睡时竟是先帝托梦与他。
一曰,参军马谡于街泉亭舍水上山,不下据城,以致北伐大业功败垂成。
二曰,若马谡之败已不可挽回,则箕谷方向或可续大汉两分气运。
至于如何续这两分气运,先帝未曾细言,只是勉励他振奋些许精神,多生些许胆气,继先帝些许遗风,与丞相分些许担子…
反正就是编嘛!
写过论文,还有不会编的?
最后,刘禅与丞相痛陈心迹:
思及大汉四百年基业一旦尽丧于己,则捶心泣血,不知如何自处,更不知何面目以见先帝!
于是翻然改图,誓要革面洗心,踔厉奋,继先帝之遗志,秉先帝之懿德,与诸卿并力,将士齐心。
遂决意亲征箕谷,以励士卒。
倘真如先帝梦中所言,马谡之败已不可挽,则盼丞相敛兵聚谷于祁山,保全退路与魏逆相拒一二,静候箕谷消息。
若箕谷得胜,则魏逆可擒,我大汉必尽有拢右矣!
若败,则退保汉中,屈身守命以待天时。
倘终不能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则君王死社稷可也。
书尽于此。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随着笔尖腾挪竟渐渐有些入戏的天子,用笔至中段情绪饱满之处,
忽而矫揉造作,笔走龙蛇,刻意模仿了《祭侄文稿》的行文。
虽是西颦东效,画虎类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