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动了动嘴,随即沉寂。
他既不想说,纪纶也顾不上他,他必须尽快拟订一个方案,让双城之案的事发挥最大效用。
所以这几天他都跟衡弥生和季姝泡在一起。
衡弥生的什么事季姝都知道,这事必然绕不开她,衡弥生特意将她引荐给了纪纶。
季姝听完他的计划,几乎是立刻肯定了他的想法。
王城血亲复仇与同态复仇的案例,现代大陆法系与海洋法系,还有各种法律条文,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孩逐一将他需要的东西整理给他。
比起犹豫不决的衡弥生,这个合作伙伴显得更令人愉快。
两人凑在一起,几乎敲定所有事宜,反而衡弥生逐渐被边缘化。
Z班上训练课时,衡弥生没出现。
纪纶留在最后离开,正要去换下一身汗的练功服,衡弥生眼神游移出现在门口。
“纪纶,那件事,就算了吧……”
纪纶心骤得剧烈跳一下,一个眼神递给罗锣,罗锣迅速关好训练室门窗,守在门口望风。
昨天季姝说的话居然真的应验了。
衡弥生会犹疑,会退缩。
“为什么?”
因为……“你想让我对秦王城做的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是吗。”纪纶觉得他没必要再跟衡弥生重申,事情要做了才知道可不可能的道理,语气平淡。
“还有……”他不笑时显得整个人气质内敛,衡弥生就觉得他是生气了,呐呐支吾,“王城……不能再起事端。”
“我们的证据也不充分。”
就算证明了他父亲那个时间不在洛阳关,其他人也会说是他一手指示主导的。
“冒然得罪秦王城……”何况纪纶要他做的事不仅是针对秦王城一个,“只会招来更多攻讦,班长,我不想你出事。”
衡弥生头越来越低。
纪纶冷眼听着他的借口。
这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所代表的意义,他明明早就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纪纶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咬牙切齿问出这句话的,这种愤怒,比之初中那次还要强烈。
一个人有退路和后路,才能说出这种话。
他趋之若鹜的,衡弥生弃之如履。
但他越生气,外表反而越沉静。
衡弥生禁不住为他的气息所摄,怔了会,迟疑着开口:“对不起,纪纶,顾家哥哥说得对,我没有能力担起这个责任,一旦开头,后果会蔓延到更多人身上。”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还众城一个太平,不再有流血牺牲……”他梗涩了一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穿过玻璃窗的一束聚光照着那个颀长而孤寂的背影。
衡弥生抬眸,纪纶无言的目光逼得他节节败退。
他张了张嘴:“抱歉……”以为纪纶对他心灰意冷,他狠狠心转身,背后遽然一阵凌厉的腿风。
“衡弥生!”
衡弥生条件反射般格挡,谁料那条腿不是来踢他的,白衣黑腰带的身影凌空翻转,长腿带动衣襟,唰的横跨在他身前。
纪纶挺拔峭俊的身姿赫然盛开他满眼。
“那么,你是想凭自己的实力,有朝一日打进秦王城,洗刷父辈的耻辱吗?”
“不!”被长腿阻碍去路的衡弥生下意识回,“但也只有这条路……”
然而衡如霜失去丈夫之后爱子心切,根本不许他碰装甲一下。
“也就是说,你还是什么都不肯做?”
“不是——”衡弥生焦急想辩驳,后背咣的一声撞到墙壁。
脚蹬墙壁的纪纶放下腿,揪紧了他的衣领逼近:“你就是什么都不肯做!”
往常温和的声调骤然拔高:“你宽恕,你仁慈,你宅心仁厚,你将这些多余的情感付诸给那些无谓的人身上,难道那些陷害你父亲的人会感激你?还是你的一片仁心只是针对外人的吗?!”
“你就坐视自己的父亲和蓝阿姨他们被诬陷,还有这么多牵连到的无辜之人枉死的鲜血,谁又来为他们的冤魂鸣冤?”
衡弥生眼一红,纪纶却没有给他松懈的时间:“你到底是听从我的建议,还是信任顾容与,你只能选一个!”
“我——!”
越是犹豫不决的人,越是只能给他非此即彼的选择,干脆利落。
“我相信你!”
映照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衡弥生无地自容。
纪纶拥有他没有的决心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