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它,足够让它恐惧。
它是一条白蛇,体型胜过蟒,不过陈鹤年猜它的牙齿应该是有毒的,蟒蛇吃掉的猎物的方法就是先捏碎猎物的骨头,勒死猎物再慢慢吞下,而此时,蛇尾盘旋的缝隙里流出了黑水,淅沥沥的水声冒出来,粘稠的液体跟尸油一般。
黑水剪不断,一瞬间缠住了整条蛇尾,它扭动身体挣扎,水就变成手掌,掐住了它的尾巴,手指能刺破它的鳞片,它抽动的脑袋,张开嘴大吐一口气,这时,它自己就成为了猎物。
陈鹤年身上失去了捆绑的力,那双手掌捏住蛇尾,开山的力气将蜷起来的蛇尾给拉直了,提着蛇尾一甩,将这条蛇摔在了礁石上。
轰隆一声,地上的石头都碎开了。
离开束缚的陈鹤年往下坠落,黑水快速耸立,呈现出人形,鬼的样子出现他的面前。
它接住了陈鹤年,将他稳稳地安置在地上。
陈鹤年脚踩石头,手指抚摸着那根发热的红线,头发紧紧贴着脸颊,他的笑迷人,却是轻蔑的,只有淡淡的弧度,下颚沾着水,皮肤和他眼神一样冷。
而他身后庞大的鬼将这种轻蔑放大了无数倍,它轻轻吐息一句,“爬虫,放肆……”
蛇头晃了晃,它感知到这鬼的威胁,似乎也知道二者间的差距,扭动了身体,猛地扎进了那水里,它的身体完全没入水中,小泉的水全都喷涌出来,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扑上岸。
小泉成了深谭,见不着底,也看不见那条蛇的踪影。
这是蛇造的梦,掌控自然也在它的手里。
眼见那些水要快淹没礁石,鬼朝前踏了一步,站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就不能再往前一分,被狂风吹了回去,不仅如此,它脚底生出的黑水,也开始蔓延进潭里。
那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诡异的仿佛在将这个深潭纳为己有,原本深青色的水都变成了黑色,如同研磨出的墨。
鬼站得高,一眼扫尽潭底,它翻起手掌,随着它手的起落,水中犹如落下千斤巨石,倏地溅起十米高的水浪。
鬼的身体挡在陈鹤年的身前,那些水只溅在了他的脚边。
鬼动了动手,潭水的中心就凹了进去,它手掌一握,再一抬——
白蛇就被黑水形成的捆绳给提了起来,它被黑水包裹在潭中央,就像被鬼捏在手心里,费力挣扎无果,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蛇被缠成了麻花,鳞片都被勒得变形,银白的鳞片脱落,酷似太阳的闪光,鬼握紧了拳头,陈鹤年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蛇尾部的脊椎正被一点点捏碎,蛇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它发不出别的声音,那和肺被撕裂一样的气音,是蛇痛苦的喘息。
尾巴断了,对蛇来说可是致命的,它身下的黑影,四脚已经断了一条腿,这一下就让它这条四脚蛇只剩三条腿,鬼毁掉的是它的修行。
在这样下去,就算能活着,它也只是一条普通的没有人识的小蛇。
蛇不会求饶,鬼也不会停手,这梦境随着蛇的受制开始坍塌,礁石陨灭,天上的阴云像是掉下来,水也要流干了。
时间到了,陈鹤年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到晚上,外面的雨还没有停,鬼也在他的身旁,它手里还抓着那条蛇。
白蟒变成了普通长蛇的大小,它的脑袋被捏住,尾巴若想往鬼身上缠,只会更痛苦。
“我想杀了它。”
鬼扭头,是在对陈鹤年说。
“现在还不行。”
陈鹤年说,这蛇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不希望它就这样死了。
鬼嘴里吐出口气,声音冰冷地说:“我要杀了它。”
它态度有些强硬。
鬼虽然还没有下死手,但要想那条蛇死,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鬼的表情也不太高兴,眼睛已经压成黑色的一把方刀。
而陈鹤年愣了会儿,鬼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那这时候他该说什么?
这是只大鬼,他也还没有想过要掌控这只鬼。
陈鹤年只是将它从威胁的范围里移开,因为这只大鬼把它自己都给忘了,也记不起他们的契约内容,在它记起前,都不能向自己索命,它有时凶残,那是身为鬼的本性。
陈鹤年没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内心反而感到有些奇怪和陌生,因为他自己似乎有点依赖它了。
因为身上有这只鬼,他不必担心被别的邪祟夺了命去,所以他在明知道这条蛇会出现的时候,心安理得的什么也没有准备。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至少以前不会,陈鹤年咬住唇,顿时有些懊恼。
他头刚低下去,正在反省,可啪的一声,他敏锐的嗅觉似乎闻到了怒火的味道。
陈鹤年一看,房间里,在那地上,多了一条颤抖的蛇。
那条蛇被鬼直接摔在了地上,它的鳞片瘪了,还渗出了血。
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上,鬼停手了,它眼睛看过来,那黑窟窿里居然流出了黑水。
它一下变得古怪的安静,像极了一尊石像。
可下一瞬,它的眼珠就变得赤红,连手指都变得尖锐长满了倒刺,闷声的怒气从它嘴里发出来,煞气很快充满了整座屋子,眨眼间,它就朝陈鹤年扑了去。
陈鹤年吃了一惊,鬼离他近在咫尺,它的每一口吐息都能扑在了他的鼻梁上。
陈鹤年靠着床上,而鬼的手直接敲碎了床柱,他真担心这鬼要发狂吃了它,吸了口气,维持着冷静,在鬼还没有更多暴动时,伸手去摸被姜皖放在床边的箱子。
鬼深深地凝视着他,平复了它的喘息,开口说:“别怕。”
“别怕我。”
它的声音变低了,和刚才那暴躁的样子有了些许变化,“你不喜欢,就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