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齐王见小皇帝被自己搅得直皱眉,正要得意,忽听见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问道:“闹什么?”
他一愣,赶紧睁开眼,拿袖子擦了擦然后朝台阶上看过去。
小皇帝背后立着一个人,虽站在暗处不甚显眼,可他一出来,四周的侍卫皆垂眉低眼,大气都不敢喘。
齐王心脏不禁彭彭跳了起来。
岑未济走下台阶,岑云川立马站了起来,垂首立在一侧。
齐王看清后立马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来,呆看了半晌后,忽然一扑腾栽倒在地,嘴里颤巍起来,“陛,陛下?!”
“仲勋。”岑未济低头瞧着他,声音清润的唤了他的字,“几年不见脾性怎么越发像个老顽童,倒和小辈们闹上脾气了?”
倒听不出一点脾气来。
可齐王哪能不知道他的路数,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陛下大,大安,此乃老天垂怜,竟有让老臣再见天颜之日!”
岑未济却是一笑,冲着何易宽道:“搬上来吧。”
何易宽很快就命人将几个大箱子依次搬了进来,陈列到了齐王面前。
齐王小心抬起眉梢,只瞥了一眼,便吓得满头大汗。
“朕借船途径,恰巧碰见从陈国运来给仲勋的礼物,便顺带着给你捎了来。”岑未济慢慢问:“不打开看看吗?”
那陈国不过是个南域小国,依险而居,眼见大虞渐渐强大,便起了依附之心,怎奈岑云川偏就看上了陈国那独一无二的出海码头,早就有攻打吞并之心。那陈国主哪能不知,自知真的打起来自是抵抗不了,于是便开始向大虞朝中达官显贵送礼,以求自保。
但朝中众臣慑于皇帝之威,大多不敢收取,唯有齐王爱财,对送上门的礼物来者不拒。
怎奈竟被岑未济撞了个正着。
齐王还在犹豫,但岑云川已是不耐,厉声道:“打开!”
齐王这才颤颤巍巍的打开了离得最近的一个箱子。
里面竟是满满的一箱子南洋珠,颗颗饱满,色泽莹润,一看便非凡品,竟比宫中贡品成色更好。
“继续!”岑云川探头一看,道。
箱子被一个又一个打开,皆是举世无双的珍品。
“好啊,陈国主真是有心了。”岑云川阴阳怪气道:“对齐王真是大方周到。”
齐王惊呼着,边叩首边大呼自己有罪。
“竟敢私受敌国贿赂,来人!”岑云川咬牙道,“给朕拿下!”
岑未济却做了个阻拦的手势,然后背手走了下来。
他每下一层台阶,齐王便抖一下,直到他站在了对方身前,齐王已经吓得像个筛子。
岑未济却伸手将他扶起,笑着道:“你我老朋友见面,何须如此,起来吧。”
齐王浑身哪里还有力气,被他半拖着起来,就像是挨了一顿打似,已经彻底蔫了,“老臣……真的不知是陈国送来的……只当是下人采买的低等货……”
“不是什么大事,礼就收着吧。”岑未济道。
可他越是这样,齐王越是慌张。
岑未济看了一眼岑云川,然后冲着齐王道:“小辈们年轻,行事莽撞,以后还需仲勋多多助宜啊。”
齐王边流汗,边满口应道:“那是自然。”
说罢连忙朝着岑云川一叩,“是臣失礼,刚刚冲撞了……”他想赔罪,只是对着面前的新帝和突然起死回生的先帝,实在不知该怎么叫。
“太子登基,是奉朕密旨行事。”岑未济道。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哪有再敢质疑岑云川身份的,齐王赶紧见机叩首道:“新帝登位臣还未能进京朝拜,今日不如借花献佛,将此厚礼上交天子处置。”
说罢,垂涎中又带着几分不舍的看着那几个沉木箱子。
岑未济瞥了一眼,好笑道:“既说了给你,皇帝自然不会再收回,只是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失信。”
看岑未济是真的没有追究的意思,他这才喜逐颜开道:“有老臣替陛下盯着,这淙州境内绝不会再有胆敢抗旨之人。”
齐王走了。
两人回了屋里,岑云川这才算账道:“好啊,我就说怎么放着直路不走,非要来这淙州,原来竟是等在这里,说!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
岑未济看着他道:“朕不过顺便帮衬你一把罢了。”
见岑云川不依不饶。
他这才多解释了几句,“朕走一路南下,路过不少村镇,所见苛捐之事数不胜数……淙州尤甚。”
看对方一连严肃听着,他忍不住又想逗逗了,“本想借他人之手向皇帝陛下谏言,谁知你我父子心有灵犀,竟又想到了一处去,朕只能顺水推舟,助人为乐了。”
岑云川听他忽然开始正儿八经夸自己,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扭头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抱入怀里。
岑云川吓了一跳,连忙伸头看门有没有关严,生怕被人瞧了去,急着想要从他怀里退开。
“怕什么?”岑未济贴着他的耳朵问。
岑云川被他鼻息喷的脸红了一大片,躲躲闪闪着转移话题道:“之前……你送我去康平,是不是也是一步棋?”
岑未济这次没有说话。
岑云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最想问出的话,“若是……若是最后登上皇位的不是我……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