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刹那涌满泪水,好似一瞬之间受了极大的委屈,她伸手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季应玄回拥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虽然在进入她的幻境前已有心理准备,然而看着她眼下?这副模样,仍然心疼得默默叹息。
许久,流筝抹了抹眼泪,哽声问他:“你怎么突然活过来了?”
季应玄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睡了一觉,刚刚才醒过来。”
流筝仔细端详他:“那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季应玄沉吟片刻,说:“我们好像是在一座庙里,那些神?像突然涌出?业火,我被点燃了,感觉很疼,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不知怎会到了此地。”
说的话都?对得上,看来真是白骨复活,虽然尚不清楚缘由,流筝仍深感庆幸地抱紧了他。
“没想到这倒霉的幻境还有几?分良心,虽然尚未找到哥哥,至少把你还给我了。”她低低叹息道。
季应玄的目光凝落在她发顶。
其实这些事?很好猜,他来到流筝的幻境后,隐藏身形在外?面走了一圈,听?幸存的人抱怨几?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循迹来到山洞中,穿过冰障,看到了这副被流筝小心保存的尸骨。
他对自己被业火烧过的模样实在太熟悉,但?流筝若是知道这副骨头是他,说明他们当时正在一起。
季应玄将尸骨抛入业火,冒名顶替了幻境里的自己。
“都?怪我当时没有看顾好你,”流筝声音闷闷地问他,“被业火烧过的滋味儿?,一定很疼吧?”
季应玄笑笑:“也许吧,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牵着流筝的手坐下?,取冰障融化后的水为她清洗伤口,将药草碾碎后敷上去。
从前头疼脑热就要吃萦香丸的仙门大小姐,如今已经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熟视无睹,甚至要他节约些用。
“我有命剑护着,这些小伤好得很快,如今药草难找,肯定有人比我更需要它们。”
季应玄嗯了一声,碾药草的动作不停,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流筝说:“我想回太羲宫一趟,找到我哥哥,或许我们兄妹联手,会有扑灭业火的可能。”
季应玄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流筝说:“其实你不必陪我一起辛苦,我只会连累你。”
季应玄说:“或许是我连累你才对。”
流筝静静地望着他,目光竟有些复杂,似在思索一件很纠结的事?。许久,她站起身,将季应玄牵起,带着他走到洞口。
地势高?耸的山洞可以俯瞰到大半座城池,此刻虽已入夜,业火岩浆却将地面照得白昼般炽亮。城墙楼阁、草木山石,都?在无坚不摧的业火中缓缓倾颓。
炎气化作罡风,吹拂两人的发丝和衣角。
“你看到了吗,”流筝声音低落地说道,“这将人间变成炼狱的灾祸,其实是由我带来的。”
季应玄蹙眉:“那只是愚夫们的无妄揣测,与你有何关系?”
流筝说:“他们倒也没有完全说错,因为你眼下?所?见不过是一场针对我而生的幻境,包括你,也是幻境中的人。此境名为‘忧怖’,我担忧什么,害怕什么,它偏偏就要发生什么,所?以这业火灭世的灾难,其实是为我而生的。”
季应玄:“……”
她是不是有些太坦诚了?
“所?以你跟在我身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流筝轻轻靠在他肩头,叹息一声:“因为我在乎你,所?以幻境一定会折磨你,借此使?我忧怖。应玄,被业火焚烧的滋味一定很难熬吧,我不想见你再经历一次了。”
季应玄默然许久后说:“既然你知道我是幻境中人,我是假的,那就不要为我难过。”
流筝摇头:“我做不到,我知道你是真的疼。”
季应玄问她:“那你想让我如何?”
流筝抬手指向西边:“西面地势高?,岩浆流得慢,我想让你往西面去,好好保重自己。”
她说:“等?你离开后,使?我忧怖的只剩业火,我一定会倾命剑之力将其镇灭。”
季应玄思索后点点头:“明天一早,你我就各奔东西,你去太羲宫,我往西避火。”
流筝说:“如此最好。”
这一夜,她枕在他怀里安眠,也许是因为幻境的原因,她比从前更坦然地依赖他,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睡梦里流露出?担忧与委屈的情态。
季应玄心想,她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从前被太羲宫一群几?百岁的剑修宠爱着,远不到以一己之力承担天下?兴亡的时候。
何况还要面对无尽的怨恨与责辱。
“别怕,流筝,”他轻声抚慰怀里的姑娘,“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
***
太羲宫虽然未受业火焚烧,但?其景象比流筝想象中更加糟糕。
一只数丈高?的凶兽在宫中四处作乱,看它的模样,像一头发了狂的白虎,白底银纹,碧蓝瞳孔,牙齿与利爪上沾满了宫内弟子的鲜血。
read_xia();